张公公退休后的日子 完结+番外-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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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敛!你还想吃不想了?”
李敛忙朝前伸手安抚他,咳嗽着笑道:“吃,吃,我吃。”
她咽了两下,将口中的吃食与喷洒而出的快乐吞咽回去,只弯起眼角,将之隐在无声的细褶中。
翻了个白眼,张和才拿来竹管,俯身朝灶中吹了些气。待火起了,他直起腰,忽见李敛立在他身旁。
张和才斜了她一眼,道:“又做什么?”
李敛举了举手中的柴,道:“不用添点?”
张和才一把抓过来,扔到一边的麻袋里,“就烧碗头脑哪儿就费这么些柴火了,添乱。”
李敛耸耸肩,回身双手一撑,跳坐到大锅旁的泥灶台上,垂着眼看张和才转身去柜里拿了粟米,薏米,酸豆角,豆蔻,还有些其他的良米。
一样抓了一把搁在碗中,张和才用小指挠挠发际,去后边的梁上取下吊着的带皮肉,切了二指宽的一绺,又把肉挂回去,返回身来细细切开。
锅中水很快滚了,张和才放下切到一半的肉,掀开竹盖将米与菜,撒些盐下去。
盖上盖再回头,张和才见李敛已跳下灶头,持了菜刀低头给肉切片。她切得又快又好,每片肉极薄,规矩得倒在肉案上。
张和才等了她许时,待切好了肉,他抓过来加了些香料,略一抓便滑下锅去,追着倒上了两碗黄酒。
待锅中再滚,张和才掀开盖,下勺搅了搅。
夜中起身,他并没有束发,过肩的一把青丝坦坦披在身后,只在发近尾处用草绳草草束了个结。热气一扑面,零落下来的几根长丝在脸旁扑动,飞向后方,又很快落回颊畔。
李敛侧目看着他,眉目淡淡,五官安然。
她忽然想,张和才这个人身上似乎有一种力量,那一种力量和他是谁无关。
他的年龄,个性,身份,所在何处,和这一切全都无关。
那是一种能够驱散黑夜的力量。
那是她,毫不具备的力量。
第二十八章
待头脑熟好了; 张和才蹲下身子抓了把灶灰; 扑却灶火; 他拿出两只碗盛出来,端到后面小桌子上。
李敛早就咬着筷子在敲桌子了; 张和才把她的那碗放到她面前,冷着脸道:“吃罢。”
李敛冲她笑嘻嘻地一抬脸,端起碗来嘶嘶地喝; 不一会就叫烫得吐舌头。
张和才看她那样儿就生气; 蹙眉啧舌道:“慢点儿!我能跟你抢吗?”
李敛从碗沿抬了下眼; 含糊道:“饿惹。”
张和才翻了个白眼; 舀起一勺头脑; 边吃边道:“你上哪去了饿成这样。”
李敛道:“花你的银子去了。”
张和才:“……”
他刚吃进口那勺头脑梗在嗓子眼里; 咽不是; 不咽也不是。
李敛仿佛没看到他这副样子; 唏里呼噜地囫囵喝下半碗; 搁下筷子,边喝便朝怀里摸去; 掏出个锦绣袋子来放在桌上; 推给张和才。
“嗯。”她眼神示意了一下; “钱袋还你。”
张和才原不想拿回来了,但又一想银袋子好歹是锦绣的; 于是放下勺子伸手。
手一碰钱袋,他立马感觉到里头装了东西,而且不轻。
把袋子拉到面前; 张和才边打开边讥讽道:“哟,我以为李大侠把银子全霍霍光了呢,这儿怎么还大发慈悲剩——”
张和才呆住了。
话语的尾音跟被猫叼走了一样戛然而止,张和才两手指尖衔着银袋的袋口,目瞪口呆地看着里头的东西,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袋中,是一只玉蟾蜍。
锦绣银袋并不大,玉蟾蜍也是不过巴掌大小,蟾蜍双眸猩红,镶二只绕金丝红宝石在上头,一点鱼腹白从头发散,及背腹渐呈现浅绿,绿逐渐发散至四足,转而成了点翠般亮莹莹的绿,足蹼尖头绿得简直要滴出水来,竟是佛光翠精雕的一只把件。
蟾蜍张口蟠伏着,口中衔了一枚甲盖厚的通宝,通宝是活的,可以转动。
张和才望着蟾蜍呆了良久,伸手慢慢将之捧起来,左右端详,眼珠子简直要拿不下来。
观捧许时,他张了张口又看向李敛,却只见她笑托着腮,并不生言。
“你……”
“哦对了。”李敛忽然道:“人家和我说这东西是个玩具,这么用的。”
她跳起来推了厨房门,片刻抓着一只燃着的檀香回来,把张和才朝条凳那边推推,道:“你往那点。”
待张和才挪了位置,李敛和他坐在一处,举着香对在蟾蜍身侧,道:“得等一会。”
张和才一时不能言语,只看着李敛,任她施为。
檀香冉冉缭绕,不一会佛性便驱走了酒气,李敛打了个哈欠,半趴在桌上盯着香尖,默默发了会呆,视线一转,忽和张和才的撞上了。
她轻笑一声,道:“老头儿,你看我干什么。”
“……”
张和才顿了半晌,以一种古怪的语调,慢慢道:“你……拿这个东西出来干什么?”
李敛耸肩道:“还你钱啊。”
张和才惊恐地挑起眉,表情让李敛嗤嗤笑起来。
他尖声道:“这玩意儿值十两银子?!”
李敛摇摆着脑袋故意道:“哦,你觉得不值十两?”
“我——”
“哎!”李敛眼一亮,手肘推推他道:“看!”
张和才叫她打断了话,视线只得随她而走,落在手中,正见那玉蟾蜍衔着通宝的口中朝外细细吐出烟来。
李敛笑嘻嘻道:“这东西肚子里是空的,放得再久能装不少烟,要是丢一截燃着的香进去,效果还要好,等香燃没了用水一灌,香屁股就出来了。”
她解释完,在桌上摁灭了檀香,展臂拖过自己那半碗剩头脑,一股脑喝光了,咂咂嘴道:“好喝。”
起身拍拍手,她扭头道:“碗我不刷了啊。”话落抬步欲走。
张和才猛站起身,一把拉住了她。
“李敛!”
李敛扭头道:“做什么?”
张和才眯眼道:“你做什么?”
轻笑一声,李敛回身环起手,笑岑岑道:“还你钱啊。”
张和才道:“姥姥!这东西少估两千两银子都打不住,你还个屁你!”
“啊……”李敛的视线朝右偏了偏,随意道:“那就当我亏了吧。”
张和才啧舌道:“你丫的,你少糊弄我!你这玩意儿是不是偷来的?啊?搁我这儿销赃呢,是也不是?”
李敛竖起一根食指,严肃道:“老头儿,话不能这般讲。”
张和才方一愣,便听李敛道:“我可给了他十两银子,顶多算不当买卖。再者了,文化人的事,能叫偷吗。”
张和才:“……”
他叫李敛气得拱了下鼻子,把蟾蜍小心包起来,推过去道:“你拿回去,爷爷不给你背这个罪过。”
李敛懒洋洋地道:“我拿回去也行,但你可不带后悔的。”
“……”
张和才动作一顿,视线克制不住地扫了眼锦绣钱袋,还有收口处露在外面的半只绕金玉通宝。
李敛慢悠悠又道:“两钱千三百两的佛光翠镶朱红宝玉,绕了十足金,听说费了三个玉匠人半生心血。”
“……”
李敛无声地露齿笑了笑,伸出两根葱白的手指,按住他搁在银袋上的手,慢慢地,又把它推了回去。
她轻声道:“拿着罢,上一代拿着这玩意儿的人已经死啦,老头子没儿子,女儿头风早夭,埋了土里多可惜呀。”
“……”
张和才吞咽了一下,结结巴巴地道:“埋、埋了,是不大好,不大好,可惜了。”
李敛闻言抬了抬下巴,眨眨眼,做了个我懂的表情。
她道:“你拿回去摆在屋里,多养养,叫它常接接人气,对你对它不都好么。”
张和才又吞咽一下,不必她推,手就已握着蟾蜍,自顾自退回了身前。
他道:“也、也对,你说得也是。”
停了一停,他自以为偷着摸着地又溜了一眼银袋子,面上那副垂涎三尺的劲压不住的上翻。
李敛看着他的模样,忽而抬手摸了下张和才的脸,弯下腰大笑起来。
她边笑边道:“哈哈哈哈哈,老头儿,你以后养着它就行,可别再去赌石头,霍霍你贪的那点儿银子了啊。”
张和才叫她笑得一下清醒过来,脸上涌起些颜色。打掉李敛的手,他张了张嘴,到底没再好意思骂人。
李敛却不管这些,
她扶住桌边,欢愉笑着,笑得如同一个小小的姑娘。
她这一场笑颜雨落三千滴,一时间驱散一切肃杀,一切寂寥,一切彷徨无往。
这发自内心的,妍丽的笑色泼撒在四周,滔滔滚水而上,困张和才在其中,叫他左右环顾却逃而不出,只能局促地站在当中,捧着那只蟾蜍,捧着这幅皮囊,捧着还仅剩的,将化开而未化开的一点自己。
他想要冲上前去,捂住她的嘴,也想要随她一同弯腰,去看她的笑。
他也想什么都不做。
他于是便什么都没有做。
李敛笑了好一阵子,在他视线中渐渐收了悦色,却仍弯着眼眸,睫羽一落一抬,洒落道:“东西你收着就成,拿好了啊。我走了。”
张和才忽从她这句话中感受到一些莫名的怪劲儿。
被这股劲推着,他再度伸手抓住她。
张和才道:“你上哪儿?”
李敛理所当然道:“回离赘园啊。”
张和才又道:“你去做什么?”
李敛道:“……我……回去睡觉?”
张和才眯眼道:“耍着爷爷玩儿是不是?”
李敛挑了挑眉,轻笑一声道:“好罢,我出去一趟。”
张和才放开她道:“李敛,你可不大对劲儿,你给我说明白喽,你给我这玩意儿到底什么意思。”
李敛耸肩道:“没什么,这一阵我不回王府,万一过些时候我要回不来了,到时候还欠着你的银子那多不好,你说是不是。”
张和才跳脚骂道:“我是个屁是!你怎么回事儿?你上哪儿去?你今儿必须给爷爷说明白,不然你别想出这厨房!”
李敛懒洋洋地道:“老头儿,你知道我就是绑着手脚,也照样能把你揍得屁股朝上吧?”
张和才:“……”
李敛面上笑容渐消,垂下眸去,片刻又抬起来,笑也再度攀上来。
她轻笑道:“你知近来乌江江湖人众吧?”
张和才道:“知道啊。”
李敛道:“八月中秋,月夜三更,乌江府的眺楼上有一场决斗,他们都为此而来,我也是为此而来。”
张和才张了张口,道:“中秋?中秋不就五天后?”
李敛道:“对。”
张和才道:“那你现在去干什么?”
李敛朝右上摆了下视线,道:“嗯……去占个好地方?”
张和才简直想撕烂她那张破嘴。
李敛挂了下笑脸,道:“日前我在王府院墙外见着俩混人,虽没捉着,但想是冲我来的。”
张和才猛地想起之前他二人在玉石店中的追逃,身上的镖伤仿佛还在疼。
李敛又道:“上回的尾巴不知道处理干净了没有,或者弄干净了,他俩不是冲我,但在这儿住久了总是不好的。”
她耸耸肩,轻笑道:“我在这儿,给谁都添麻烦。”
张和才望着她踏前一步,欲再问些,李敛却后退一步,抵着厨房门。
手伸向后头,她拉开了木门。
门一拉开,月色昏昏洒落下来,李敛如背后生了一双眼睛,倒退着跨过门槛,跨出了门去。
站在月光之中,她冲张和才朝外打了下手,道:“老头儿,我走了,你记着帮我把碗刷了。”
话落她笑了一笑,回身提气而跃,踏檐上灯影,隐入了盛夏的热风中。
第二十九章
李敛说走; 便真走得很干净; 打她道别那夜起; 张和才已四日没有见过她。
张和才并不常常主动想起李敛,只她实在鸡贼得要命; 他每回夜里回屋,但凡推门见了香炉边上那只绿蟾蜍,立马便要想起李敛来。
想起她; 便要想起她的笑; 想起那些笑; 自然就要想起有多少时日没再见过那笑。
故而不自觉中; 张和才已数着日子过了四天。
这四天中他曾想过去打听打听李敛的事; 譬如她是何人; 从何处来; 往何处去; 又譬如她都在做些什么事; 又有些……什么样的友人。
只是他一者并无向人打听她的地方,二者他俩早有接触; 没有突然做这打听的理由; 便是硬着头去打听了; 难保叫别人漏了出去,背后说道他些什么。
若是刻意的和人说别朝外说; 那更是欲盖弥彰,简直和在大街上嚷嚷没什么分别,故张和才只能将这些憋在心里; 像在喉咙里含着一个鸡蛋。
这天夜里洗漱净回了屋歇下,张和才做了个梦。
梦里他先听见李敛远远叫了他一声,又见到她笑着推开门,从外头走进来,坐在桌前,敲桌子要茶喝。
她道:“老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