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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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容,你带孩子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姜安城道。
姜雍容这才发现兄长来了。
无论任何时候,看到兄长就是一件让人很安心很舒服的事,但不知怎地,姜雍容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收缩了一下。
“年年,母后的后冠上有很多珠子,你要不要?”姜雍容问。
年年找了半天一无所获,当即便开开心心地由姜雍容抱回房中。
姜雍容将后冠找出来给他玩。
姜安城叹道:“这只怕是下场最凄惨的一顶后冠了。”
“倒不是。德宗陛下的第一任皇后用后冠上的红缨勒死了自己,那才是最凄惨的。”
姜安城:“……”
年年玩得专心致志,姜雍容轻轻抚着他的头发,口里问道:“父亲还好么?”
“没有大碍,不过略咳嗽几声,依我看,父亲主要是气的。”姜安城叹了口气,“陛下是天天换着花儿跟臣工们闹,真是不让人消停。”
风长天封后的圣旨受到了史无前例的强烈抵制,保皇派和姜家在这件事情上站成了一线。
但这只是暂时的。
当柴火架得越高的时候,就是点火的时候。
她清楚地知道,父亲在等,他在等风长天到底能为立后的事做到什么程度。
风长天做得越离谱越出格,父亲便会越开心。
而今风长天已经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父亲所等待的时机已经成熟。
“父亲大约是既不愿违背圣人之道,也不愿违逆君上之命,每日忧心如焚,因郁至疾,所以告病。”姜雍容轻轻地道。
“阿容你还真是料事如神。可不就是这样么!”
这时便有人站出来,引经据典,找出种种依据,指责大臣们是如何大逆不道,而姜雍容又是各种美德在身,实际与陛下十分匹配。
他们还有本事从浩如烟海的史书古籍中翻出条条框框,表示小叔子取嫂子其实史上早有先例,算不得什么大事。何况立后毕竟是陛下的私事,大家又何必在朝堂上争来吵去,害得连国务都没办法处理好呢?
中间也许会有几个人辞官,说不定还要有人血谏,乱轰轰闹上一场,最后反对者会被骂得一文不值,最终因为势单力薄,而被姜家一派的唾沫星子淹死。
然后,宫中大办婚事,她会从清凉殿再次回到坤良殿,嫁入风家,成为皇后。
骂名算什么?圣人算什么?朝堂之上,只有赤/祼/祼的利益之争。
姜雍容心渐渐冷下去,问道:“二哥,都准备好了么?”
“嗯。”姜安城压低了一点声音,“今儿是十五,我带你出去看灯。”
然后她再也不会回来。
从年三十到正月十五,各处衙门都是封印休沐,太常寺和礼部却是例外。因为一年到头的年庆中,犹以这段日子为重中之重,各种祭祀典礼不绝,所以旁的衙门最清闲的日子,反而是他们最辛苦的日子。
所以等到十五年节一过,太常寺和礼部的人会开始一连休沐十日,各种需要祭祀之地都会关门封印,除了些微几个值守人员,到处空空荡荡。
比如帝陵。
她离宫之后,帝陵里会多一具面目全非的女尸,身上穿着她的衣物。
皇后姜雍容以身殉葬,追随先帝而去。
“好。”她轻轻地吐出这个字。
她最后抱了抱年年,年年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聚精会神抠后冠里的珠子。姜雍容在他小脸上亲了一下。
“我们走。”她起身道。
话音才落,就见风长天掀起帘子,迈着长腿进来:“走哪儿去啊?”
第51章 。 上元 再见,清凉殿
姜雍容想到他那灵敏的耳力; 心中一惊,脸上不动声色,问道:“陛下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才啊。”风长天说着拍了拍姜安城的肩; “舅哥,你怎么来了?稀客啊。”
姜安城行礼:“今日十五; 街上的灯好,臣请娘娘出去赏灯。”
“哎你这就不对了; 竟敢跟爷抢生意。”风长天将姜雍容的肩头一揽; “雍容; 走,爷带你看灯去!”
一股酒气骤然迎面扑来,姜雍容忍不住道:“陛下喝醉了?”
“醉?!”风长天仿佛受到了某种污辱一般; “爷长这么大就不知道醉是什么滋味!我这不是听说外面的灯好看嘛,所以就想早点出来,于是就把那几个藩王和使臣灌趴下了!”
说着还打了个酒嗝。
姜雍容:“……”
这到底是喝了多少?
“陛下喝多了,不如就在宫中歇息。宫中的灯其实也十分精致。”姜安城道:“臣与娘娘自小有个约定,每年十五要带娘娘去看灯; 还望陛下成全。”
他虽是迎帝之臣; 但从邀过封赏,现在如此恳求; 一般主上不会不给个面子。
风长天道:“雍容; 那你来选; 你要跟他去看灯,还是跟爷去看灯?”
日头已经西坠; 天空还有最后一抹霞光,这霞光映在他的脸上,让他看上去像一尊金漆的佛像。
他的眸子里照旧带着笑意; 那笑意坦荡而温暖,温暖而明亮。
这是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笑容。
这笑容让她在宫中最后的日子,尝到了安乐与幸福是什么滋味。
此去水阔天长,终生不复相见,不知道在广阔辽远的北疆,她还能不能再见到这样明亮的笑容?
“我和你去。”姜雍容道。
风长天“啊哈”欢呼一声,欢呼完了才发现她说的是“你”,也没有自称“妾身”。
姜安城更是惊住了,实在没想到她最后会出这个乱子:“阿容你……”
“年年都陪兄长看,今年就陪陛下看吧。”姜雍容道,“请兄长原谅我这一回任性吧。”
姜安城轻轻叹了口气。
“任性”一词,姜雍容连小时候都难得有过。
他记忆中,姜雍容最大的任性,也不过是昏晨定省之时想到母亲怀里多赖一会儿,但就这是,也会被父亲严厉阻止,因为这不符合一个皇后应有的德行。
他终于没再阻止,只道:“福安桥那边的糖葫芦好吃,到时可以去尝一尝。”
姜雍容明白,这是告诉她,他安排的人会在福安桥等她。
“好,我一定会去。”
姜安城一点头,向风长天/行过礼,告辞而去。
鲁嬷嬷进来掌灯。
其实进来之前,她就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听得姜雍容要和风长天一道去,鲁嬷嬷在外头是笑得合不拢嘴,进来了也是满面笑容,道:“灯虽然好看,但外头冷,披上那件大毛斗篷吧。还得换上鹿皮鞋子,这缎子鞋舒服是舒服,踩不得雪。”
然后又将手筒和手炉都找来往姜雍容手里塞,“拿手炉一定要戴手筒,不然手炉凉得快,暖不了一会会儿。”
鲁嬷嬷胖胖的,但这副身躯好像干什么都很灵活,从小时候一睁眼,鲁嬷嬷就在她的身边,叮嘱她这叮嘱她那,永不停歇。
一直在身边,便很容易忽略,其实鲁嬷嬷的手脚已经大不如前了,头上的白发虽然总是让思仪帮忙拔了,但渐渐拔的不如长得快,已经明显斑白了。
姜雍容的手在狐毛手筒里握着手炉,握得很用力很用力,这样才能阻止自己去握鲁嬷嬷的手,才能阻止她想最后抱一抱鲁嬷嬷的冲动。
因为鲁嬷嬷太了解她了,一旦她真的这么做了,鲁嬷嬷立刻便会起疑心。
她尽量以最平常最平静的语气开口:“阿姆,床头那只螺钿盒子的钥匙不见了,你得空的时候找一找。”
鲁嬷嬷立刻抬起了头:“嗓子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鲁嬷嬷的脸离她这样近,近得可以看清上面的每一道皱纹,她还回忆得起从前的鲁嬷嬷那张又威风又丰盈的面孔,二十年的时间,鲁嬷嬷的全部心力都用在了她的身上。
“没有。”姜雍容轻声道,用一种鲁嬷嬷最喜闻乐见的方式瞧了风长天一眼,“是给他身上的酒气薰的。”
这话里和神态里透出来的亲密,立即叫鲁嬷嬷眉开眼笑,巴不得快些送她和风长天出门。
思仪从尚宫局领了许多灯笼,正一盏一盏往檐下挂,挂不下了,则往树上挂,还生出奇巧心思,想学风长天爬到树上去挂。
风长天一看就来劲了:“爷帮你!”
三下两下就把满树都挂上了。金色的灯笼发出一团团浑圆明净的光,照出树上的花朵。腊梅已经到了最后的花期,每一朵都迫不及待地绽放,这是最后的时刻,再不开,就来不及了。
思仪望着满树的花和灯,笑得像个开心的孩子,眉眼弯弯的样子,和当初被管家领到她书案前来时,一模一样。
“灯灯!”
像是被笑声吸引,年年终于从后冠里抬起了头,立刻就跑到树下。
然后脑袋转了一圈,看到了姜雍容,小脸上便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知道得很,大人们这般全副武装,那就是可以出门玩了。
于是他像只小鸽子般疾冲向姜雍容,抱住姜雍容的腿:“母后带年年玩!”
“母后不是去玩,母后有要紧事呢。”鲁嬷嬷赶紧过来把年年抱起来,“小殿下看这灯好不好看呀?咱们拿几个挂在小殿下屋里好不好?”
年年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小手伸出去,要挑最好看的灯笼。
鲁嬷嬷赶紧给姜雍容使眼色,示意她良宵苦短,抓紧时间。
姜雍容站在门口,没有动。
脚下仿佛生了根一样,血肉好像同地下的石阶长在了一起。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么舍不得。
“雍容,我挂得高不高?”风长天兴高采烈地过来,“我听说政元楼前有抢灯,抢上的人能赢走灯座下所有的彩头,走,咱们快抢灯去。”
姜雍容微微一笑。
脚跟离地,再是脚尖。
一脚踏出,每一步好像是踩在刀尖上。
心中有撕裂般的难受,但,当断则断。
走到宫门口,她最后一次回头。
“看什么?”风长天问,“忘东西了?”
“不,没事。”姜雍容收回了视线,深深地吸了一口冷凛的空气,“走吧。”
她只是,在道别。
再见了,阿姆。
再见了,思仪。
再见了,年年。
再见了,太妃。
再见了,清凉殿。
再见了,皇后姜氏。
*
京城的春灯其实从初八就开始了,直到十七才会落灯,前后总共有十天。但若要论热闹,当然还是要属正月十五这天的正日子。
这一天的街头,从傍晚到天明,家家户户灯火齐明,各式各样的灯高高挂起,放灯之际,还有杂耍百戏走街,还有乐坊的花魁游街,这一夜通宵达旦,将一年份的繁华务必一夜用尽。
每到这一天,灯政司会请来几十名乞儿,按即定地点敲响梆子,梆子自有一套精彩的节奏,在梆子声中,花灯一盏盏被点亮,京城的上元灯节正式开始了。
风长天已经玩过三次杂耍摊子,还替摊主来了一次胸口碎大石,摊主送他一盏薄纱金鱼灯。他兴冲冲把灯递给姜雍容,发愿:“雍容,我要替你赢遍这条街上所有的灯!”
姜雍容拉过灯,含笑道:“那就有劳风兄了。”
风长天给这声“风兄”叫得心痒痒的,挨近了道:“叫长天好了,阿天也行。”
姜雍容笑而不语,提着灯往前走。
风长天在后面陶醉于她那个含笑不语的眼神,仿佛眼角都带着勾子,把他的魂全勾去了。
是因为过节吗?今晚的雍容很不一样啊!开心!
“生在京城可真不赖啊,难怪你和阿城年年都要来看,实在是太好玩了。”
风长天走在姜雍容身边。街上人头攒动,磨肩接蹱,但姜雍容连衣角都没有跟人碰上一下,因为风长天所过之处,也不见怎么用力,人们好像便给什么推开了一般。
姜雍容没有告诉他,其实那是借口。
作为姜家的嫡女,她看灯只在自家的彩楼上,那是专为观灯所设,可以将京中街市一览无余。像这样亲身走在街头看灯,在此之前,她只看过一次。
那是她十二岁那年。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会嫁的是太子,可太子病逝,原本在冷宫无人问津的风长鸣反而登上了御座。
她从来没有见过风长鸣,心下有几分好奇。再加上父亲偶然间动了兴致,邀母亲去街上看灯,又在看灯时无意中说起,宫里的人传出话来,说陛下今夜鱼龙白服,与民同乐。
父亲随口说起风长鸣在哪一条街,衣裳如何,马车如何。姜雍容留了心,歇息的时候,拉拉母亲的袖子,想请母亲陪她下去走走。
母亲还未说话,父亲道:“你母亲身体不好,外头人多,不便走动。你难得出来看看,想玩的话自己去吧。”
母样道:“她一个小孩子……”
父亲道:“怕什么?多让人跟着就是了。”
就这样,姜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