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丞相那些年-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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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头望着他幽深如墨的双眸,说道:“我是你的妻子啊,我是要跟你白头偕老的人,难道你不该在乎我比在乎别人多一些么?”
她泪水盈然,轻声问道:“九年了。就算是千年寒冰也该捂化了吧。王爷,您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竟会比寒冰还冷?”
没想到,他竟也在不知不觉中,伤透了人心。
这种彻心的痛,他该是比谁都明白。
他看着她,仿佛是看到了月色下的自己,拼尽了全部心力问一句:莫依然,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她却说,这一份真心,付错了人。
是了,许是真的错付了。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他山前一步,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将她的泪水埋入胸膛。他低声说道:“对不起。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沈氏躲在他怀中,痛哭失声。赵康仰头,好让泪水回流,将一切妄念都埋在心底。
……
第二日朝堂之上,莫依然和赵康再相见,却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朝堂上圣旨颁布,吏部尚书赵继自上任以来鲜有建树,主持变法政绩平平,以不作为之罪贬为六品文案,发往地方,以观后效。
此事一出,朝堂哗然。谁都知道赵继是丞相大人的左右手,更是摄政王肱骨之臣,如此一贬,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其实这不过是个由头而已。唯有如此,赵继才能去往上郡,开始施行变法法令。只是顶着贬斥的名声,到底是委屈他了。
仲夏草木茵茵,赵继从东门出豫章往上郡述职,随行的也不过就是一车的书卷。临行时只有沈学士一人相送。长亭外空空荡荡,燕子低飞,似是怨人远行。
沈学士说道:“赵大人此去,怕是困难重重。你可准备好应对之策?”
赵继说道:“从来变法知易行难。赵继愿意一人之力,为大虞兴旺奠基。”
“好!赵大人大义。”沈学士道,“老夫在此,谢谢赵大人了。”说罢老者俯身下拜,赵继急忙伸手扶住他,道:“沈大人这是何意?”
沈学士微微叹了口气,说:“你有所不知。当年主持辰庚变法的中书令赵峰,正是老夫的门生。大虞变法是我师生毕生心血所在,峰儿更因此血谏而死。老夫无能,才让爱徒落得如此下场。老夫惭愧,惭愧的很。如今,赵大人肯为变法奔走,不仅是对大虞之忠诚,更是有恩于我师生。赵大人当得起老夫一拜。”
沈学士再不顾他的阻拦,掀袍正冠,大礼一拜。赵继堪堪受了这一礼,心中已是无比激荡:“大人放心,赵某一定不辱使命。”
“赵大人,保重。”
赵继还了一礼,转身上车。沈学士望着他的马车离去,天边,残阳如血。
一乘小轿等在路边。远远的看见赵继的马车过来,杜月挑帘下轿。马车缓缓停下来,赵继掀开车帘,就见她一身鹅黄襦裙,外罩天青绫里子的白缎披风,盈盈立在窗前。
“月夫人。”他急忙下车,却听杜月说道:“赵大人别下来了。我只有几句话,说完就走。”
赵继只得在隔着车窗看她,道:“夫人请讲。”
杜月一笑,说:“什么夫人不夫人的,别人不清楚瞎叫,你还不清楚么?这儿没外人,我只放开了说话,你也别拘束。”
“是,”赵继道,“杜姑娘,请说吧。”
杜月道:“其实是依然让我来的。她有心来送你,可是不能,只让我带几句平安话。她说让你不要有后顾之忧,只管放开手脚去做,不论出什么事,她、王爷、整个朝堂,都是你的后盾。”
赵继点头:“明白。替我谢过相爷。”
杜月执起一个食篮,说道:“这个是我做的一些小菜,聊表心意,供大人路上充饥。”
“姑娘费心了。”赵继隔着窗接过食篮,说道,“往后,再想吃姑娘做的菜,怕是不能了。”
杜月道:“杜月相信变法必有成功的一天。那时候,我再摆上一桌酒菜,为大人接风。”
“多谢。”赵继说道,“赵某告辞。”
“大人一路顺风。”
一声鞭响,马车继续向前。杜月仍旧立在路边,向着远行的车架,低身一礼。
莫依然独自站在城楼上,执杯饮酒,道:“赵兄,我祝你马到成功。”
赵继走后,朝堂上变法法案搁置。政局平静如水,再无波澜。
这期间唯一的一件大事,就是摄政王妃小产的消息。
这事莫依然也是晚饭时听静和说起的,只说一夜之间,孩子就没了。莫依然心下觉得可惜,却也不知该说什么,于是这个话题就被杜月一句“今儿菜真咸”匆匆带过了。
一转眼,又是秋天。
刚入秋的时侯木西子带来一个消息,她要离开豫章。
“为什么要走?”莫依然问道。
“跟你当初的理由一样,”她淡淡说道,“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眼下哥哥的伤已经全好了,朝堂也已稳定,我也没理由再留下来了。”
莫依然蹙眉道:“你走了,那皇帝那边,怎么办?”
木西子说道:“他便可当我死了。其实在宫中,我和死了没什么区别。那个皇宫就像是一个深渊,只会把人往下吸,直到沉沦。”
“其实,你没必要走的。女子出外闯荡,太多不便,太多困难。这些我是亲身经历过的,因此不想让你再走一遍。”
木西子一笑,道:“怎么,你走得,我便走不得了?我也想体会一下你口中的大好河山,然后找个地方,把曾经的那个自己埋葬。”
莫依然叹了口气,道:“你想去哪儿?”
“不知道。可能回去望国,也可能回去朔国,”她说道,“我想,只有异族的瑰丽和大漠的雄浑,才能彻底击败我心里那一点小家子的情怀。”
莫依然点点头,道:“各人都有各人的路。你既如此说,我也不会拦你。只是,在外行走也要多加小心才是。如果遇到江湖中人,你不妨提我的名字,或许能遇到熟人,多些照顾。”
木西子笑道:“怎么,莫大人在江湖上的名号这么响么?”
“只是朋友多些而已,”莫依然一笑,道,“你可千万小心,记得写信回来。”
西子点点头:“放心。”
西子走得突然,竟连准备送行宴的时间都没有留给她。静和自小和西子一起长大,听说她要远行,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可日子还是要过,她还是要日日上朝。只是偶然间会看到帝王宝座上的男子一闪而过的落寞表情。
西子走后,莫依然就再没去过将军府了。后来曾见到木子清上的折子,说要卸下职务为父守灵,莫依然并没批复,只是压在了龙书案上。
八月十五,中秋家宴。
莫依然一身正一品朱红朝服,同静和坐在去往芳华园的马车上,说道:“这一转眼,就已经一年过去了。”
“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静和道。
莫依然望向窗外,道:“你在想什么?”
静和说:“我在想,他现在在哪儿,在做什么。”
莫依然一愣,说道:“这么久了,你还没忘了那个人?”
静和摇摇头。
“你可是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啊。你到底为什么对他如此用情?”莫依然问。
“或许就是因为不知道吧,”静和道,“就像月娘说的,因为我得不着,摸不到,所以才是最好的。”
莫依然说:“你既然懂这个道理,干嘛还放不下他。”
静和一笑,说:“不惦着他,我还能惦着谁呢?相爷,不管你是男是女,在外人眼里我已经是你的人了。我还有谁可惦念,又有谁能惦念我?”
莫依然望着她,说:“静和,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一定做到。我一定会把你送到他身边。”
她在心里追加一句:只希望那个时候,你不要后悔。
……
马车在芳华园正门停下。莫依然下车,转身扶静和公主。宽三百步的横街空空荡荡,只零星停着几架马车。看来这次她们是来早了。她们二人执手往临照堂走去。
此时临照堂里人也还不多,莫依然同静和走进去,立时就有几位贝子上来招呼。莫依然一路寒暄,引着静和在主席落座,便和在座几位的闲话家常起来。
不一会儿人就多了起来,众皇亲国戚携带家眷入席,客套寒暄声不绝于耳,整个大堂渐渐热闹了起来。莫依然正被睿郡王拉着讨论他新订制的刀鞘,就听外面内侍报道:“摄政王到。”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望向他。今日他一身纯黑色锦缎朝服,胸前一只四爪金龙盘旋而上,更趁得本人威仪凛凛。人中之龙,帝王之相。
众人纷纷见礼,他含笑应答,目光却越过整个大堂直直落在她身上。莫依然并不躲闪,冲他微微一笑,他便向着她走过来。
“大哥。”既是家宴,她只能随着静和称呼。
“妹妹,妹婿。”他点头。
静和见他一个人来,问道:“怎么不见大嫂同你一起?”
赵康说道:“她这段时间身子不舒服,我让她多休息休息。”
静和说道,“我府里还有些上好的雪参,是年前皇兄赐的,明天我让人包了给大嫂送去。”
他说:“你费心了。”
“应该的。”静和说。
此时,内侍官报:“皇上驾到。”
一声通报,众人跪迎。摄政王总领朝政,被特赐了见驾免跪,因此只是微微行礼。明黄的袍角一闪,皇上说道:“众位平身。今日家宴,不行国礼。”
“谢皇上。”众人起身。莫依然往上看去,却发现今日皇帝也是一个人来的——皇后的位置,空空荡荡。
“李皇后呢?”她问静和。
静和道:“那次病了就一直没安稳。前几天我去看过,婢女们说只是断断续续的发烧,请了太医也一直不见好。”
莫依然点点头,再看那龙椅上的男子,竟是说不出的寂寞。
万人之上,必是高处不胜寒。
众人落座,酒宴开席。时隔一年再入中秋家宴,心境已是大不相同。众贝子贝勒上前敬酒,莫依然举杯寒暄。耳旁静和小声说道:“你可悠着点,月娘说了不让你多喝。”
莫依然心下一震。眼前物是人非,可这一句话却是再熟悉不过。经年风雨,陪在她身边的,一直是她们。
酒宴之后就是赏月茶会。茶会一直进行到深夜,众王侯留宿芳华园。公主和驸马被安排在芝兰殿,听上去就觉得满口满腔都是香气。
内侍掌灯在前引路,走过抄手游廊,再穿过一片黑漆漆的小园,眼前豁然开朗。花园的出口正对着一片荷塘,明月皎皎入华池。荷塘内零星散落着残荷断枝,趁着这无边秋月,更生出一丝萧瑟情怀。一道白石桥横陈在湖面上,芝兰殿临水而建,月色下如同海市蜃楼一般。莫依然在静和耳边说道:“此处若是广寒宫,你就该是嫦娥了。”
静和一笑,道:“那你呢,难不成是我的兔子?”
莫依然浅笑,说道:“我是吴刚,采了桂花酿酒喝。”
静和摇摇头:“我看你是真喝多了。”
内侍将她们引到宫门前,便退了下去。宫内早就燃起了烛火,锦缎被褥也都是薰好了的,香暖怡人。静和由宫人们伺候着沐浴去了,莫依然独自走出殿外,站在湖面的白石桥上,望着这一塘残荷。隐约中传来一丝淡淡的箫声,似是在应和这月色凉薄。她抚着栏杆,轻声念道:“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洞箫声戛然而止,空留一片寂寂。
“你在外面做什么?”静和已经沐浴出来,单袍散发,说,“快进来吧,夜里风凉。”
莫依然点点头,随着她走入寝殿。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刚才那箫声,必是出自于他。
曲通人心。即便未曾见面,他们也说完了想说的话,诉尽了彼此的悲与苦。
然后,就是相忘于江湖。
第二日清晨,众人拜谢皇恩,纷纷登车回府。回去之后莫依然又托静和进宫去看过李皇后,也嘱咐了太医院多加照顾。半月,李皇后的病终于是有好转了。
当年李相临终之托,言犹在耳。无论如何,她也要保李皇后的周全。
千里之外,赵继的变法也在火热进行当中。莫依然每隔半个月就会接到他的密折,大多都是汇报变法进程,提出改革方案。这期间各种艰难险阻,他最不提,她却能从字里行间看出各种辛酸。
摄政王府的书房内,三人围桌而坐。沈学士说道:“没想到这才刚刚三个月,上郡变法就进行到了如此程度。赵大人真干将也。”
赵康道:“赵大人雷厉风行。照这个进度,再有一年,上郡变法就能结束。”
莫依然放下折子,说道:“我看急不得。这新法刚刚在地方上施行了三个月就出现了这么多纰漏,说不准还会有更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