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丞相那些年-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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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在世的时候就常说,事情都坏在这些冗杂程序的手里。那么多个官员,这个说一句,那个说两句,所谓众口难调,你改个十年都未必能让所有人满意。”木西子说道。
莫依然挑眉:“莫非西子将军有高见?”
“高见不敢说,提个小建议。”西子道,“你与其跟朝廷里那帮人斗嘴,不如选那么一块地方,再找个得力的人带着新发下去施行。一年之后看效果,好的保留,坏的改进。然后发往全国。有明明白白的例子摆在那儿,看那些杂官冗员还有什么可说的。”
莫依然一拍大腿:“妙啊,我怎么没想到。”
木西子道:“你是跟男人混久了,脑子里都变成一堆浆糊了。”
莫依然哈哈大笑,道:“说的是。那群酒色亏身的货哪儿斗得过咱们啊。得了,这下我心里有谱了,等着看好戏吧。”
……
李氏一族的覆灭给朝堂带来的震动,曾经的两极对立变成了如今的一手遮天。没错,就是一手遮天。莫依然知道这个词不好听,可是再没有别的词句能形容出眼下朝堂的格局。
自李相倒台之后,朝政大权完全掌握在了摄政王的手中。摄政王府已俨然变成了议政堂,就连御书房都已形同虚设。这一次变法法案的框架、内容,甚至每一个条款都是在摄政王府的书房里由这几个核心官员商议而出。莫依然看着眼前争论的几个人,忽然惊觉,天下百姓的命运,整个大虞江山,就掌握在他们手中。
这一间小小的书房,就是帝国的心脏。
这个心脏是由她和摄政王共同组成的。他们同心协力,整个帝国就能正常运转;他们一旦反目,帝国就会从内部崩溃。
就像当年王相对立,朝堂朋党之风盛行。用不着外国的入侵,仅仅是内耗,就足以让帝国虚弱不堪。
送走了议政的官员,莫依然站在书房的窗前,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会不会有一天,我们走到当初你和李相的地步?”
赵康批改奏章的手顿了顿,微微一笑,道:“怎么可能。”
“不是没有可能啊,”莫依然转过身来,道,“王爷想想看,眼下我相印在身,三省六部都在我手中,不论是主管科举的文渊阁,还是监察百官的御史台,都有我的亲旧。地方上虞江十郡的郡守都是我一手提拔。我是驸马,也算皇族。这些条件加起来,我如果想架空你的权利,实在是易如反掌。”
他看着她,淡淡道:“你不会。”
“你为何如此肯定?要知道人心难测,你能猜透我心里想什么?”她手撑在书案上,俯身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王爷,当真对我没有防范么?”
他在她深棕色的眸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她离得很近,眉宇间藏着一丝锋芒。这种不让须眉的气势令他精神一震,天下女子万千,也只有她,能说出这一番话来。
他仰身靠在椅子背上,泰然说道:“我的卧榻之侧,容得下你酣睡。”
他这话一语双关。莫依然一怔,随即两片红云飞上脸颊。她定定看着他,心中气恼他戏谑惮度,淡淡说道:“王爷这玩笑,开过头了。”
“你,生气了?”他问。
“不敢,”她后退一步,道,“臣告退。”
说完她转身欲走。赵康却抢先一步站起身来,绕过桌案挡在她面前,道:“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她抬头直视他,道:“王爷怎么说是您的事,臣怎么听是臣的事。”
他的眉头微蹙,说:“你这一句话,竟让我们又生分了。依然,经过了这么多风雨,我还是走不到你心里去么?”
她心里某个角落忽然一空,好像是黄河大坝裂了一个细细的口子,开始有洪流不断涌出来。他的双眸如同暮夜流光,让她移不开眼睛。
将言未言,欲语还休。
忽然一声清脆的环佩声响。莫依然循声望去,就见书房正门前,王妃沈氏独自挑灯立在那儿,不知她已来了多久。莫依然心里一紧,立刻低身行礼道:“王妃。”
赵康转过身,神情却无半分不妥:“你怎么来了?”
沈氏低身行了一礼,道:“晚膳准备好了,妾身来请王爷。”
“不是说了不用等我么。”他说。
沈氏微微一笑,道:“过了时辰用膳会伤身子的。王爷用完了晚膳再和丞相商讨国事吧。”
这最后一句话听在莫依然耳中无比讽刺,她说道:“今日已经没什么大事了。不打扰王爷用膳,臣告退。”
没想到沈氏上前一步,道:“都这个时候了,丞相也留下来一并用膳吧。”
“不了,”莫依然道,“家里,静和还等着我回去呢。”
沈氏笑得端和:“静和那边我已经打发人去说了。丞相尽管放心留下来,咱们一家人,也不该这么生分。”
话说到这一步,莫依然已经无可推辞,只得说道:“那就多谢王爷王妃。”
王府的晚膳算不上丰盛,却很精致,不过五六个小菜,装在白瓷碟子里,看上去个个清爽可口。左右并无丫鬟仆妇环绕,王妃亲自为王爷布菜,灯影之下,何其融融。
沈氏道:“驸马多尝尝这个。这是凉醋扮笋丝,王爷最爱吃这道菜,清凉爽口,最能消暑。”
莫依然点头,只性地往嘴里填了一口。
“再尝尝这个,”沈氏说道,“这是我娘家秘传的咸菜方子腌出来的,和别的地方都不同。驸马若是吃着好,我胳让人封两坛送到丞相府去。”
莫依然微笑:“王妃真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不像我们家静和,两手不沾阳春水。”
沈氏笑起来,道:“驸马过誉了。我也不会别的,摆上这么一桌酒菜,看着家人吃得舒心,也就满足了。”她说道,“静和也是一样。我们女儿家,还能求些什么呢?不过守着宅子,过自己的小日子罢了。女人的蝎野,也就不值得人疼了,驸马说是吧?”
莫依然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赵康的目光射过来,她却只做不知。
赵康沉声说道:“你的话太多了。”
沈氏低头道:“是。”
之后的晚膳异常沉默。莫依然只是低头吃饭,却味同嚼蜡,什么都尝不出来。直到喝罢了饭后茶,她才终于得空,起身告辞。
王爷王妃万般殷勤,一直送她到府门前。莫依然低身行了礼,往对街的丞相府走去。早有小厮侯在门外,低身将她往里迎,喊道:“相爷回来了。”
一进府门,她逃也似的狂奔了起来,一路往内宅奔去。后堂里点着灯,杜月正抱着琵琶教静和公主唱小曲。莫依然跑到廊檐下,就听到屋内传来绕梁音律: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
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阑。
翦不断,理还乱,闷无端。
已分付催花莺燕借春看。
竟然,又是这曲《游园惊梦》
这一曲游园,究竟惊了谁的梦?
她沿着抄手回廊一步一步往正门走,眼看着屋内灯影阑珊,晃悠悠照着那如花美眷。这便是世间女子所求的么?这小庭深院,抬头就只见那巴掌大的一块天。
她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堂内。静和坐在上首,第一眼看见她:“你回来啦。”
莫依然点点头。
杜月蹙眉道:“你怎么了?”
“没事。”莫依然说,“商议了一天国事,有些累了。我先去睡了。”
她说完就往偏房走去。小丫头们已经收拾好了床铺。莫依然遣走了所有人,将头蒙在被子里。这一刻黑暗袭来,足够遮挡她的眼泪。
杜月跟着走进来,一进门就看见她把自己蒙在被子中。杜月回身关好门,伸手把她的被子拉下来,就见她一双眼睛已然哭得红肿,却仍旧咬着唇,不发出一点声音。
杜月最是看不得她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眼泪也跟着下来了:“你这是怎么了?”
莫依然只是摇头。
“不是说在王府吃饭么,怎么就……”杜月顿了顿,“是王爷?”
她摇头。
“是王妃?”
莫依然吸了吸鼻子,道:“别问了。没什么事,就是我自己心里憋得慌。”
杜月叹了口气,说道:“你若不愿说,就算了。”
莫依然往前爬了两步,躺在她怀里,自己擦眼泪。
杜月拍着她的头,说道:“今天晚上你就睡在我这儿吧,别去静和那儿了。不然又是两个人对着哭,还不知道为什么。”
莫依然闷闷地说了句:“还好有你们。”
☆、第三十七章
第二天早上起来; 莫依然又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了。照例起床吃饭; 说说笑笑,和往日并无二致。杜月说她是不记仇的性子,有个什么不高兴; 睡一觉就都忘了。
其实不是她忘了; 而是她不愿再去想。想又有何用?不过是一场虚妄。
今日正赶上旬假; 莫依然在后堂的树荫下摆了张竹塌; 同着静和杜月一起喝茶纳凉。夏日里日光绚烂; 莺啼鸟语; 竟又让人昏昏欲睡起来。
静和在一旁绣着花样,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此时丫头喜儿从廊子底下走过来,福了福身子; 道:“主子; 摄政王妃来了,在前堂。”
莫依然眉头微微一蹙,没有说话。静和道:“怎么不请到后堂来?”
喜儿道:“王妃说要见相爷。好像是昨天相爷落了什么东西在王府。”
莫依然睁开眼睛。杜月说道:“落了东西差人送过来不就得了,干嘛还自己跑一趟?矫情。”
“许是什么重要物件吧,”静和问莫依然,“你丢了什么没有?”
“我也不知道,也许真丢了什么东西。”她站起身来; 道:“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杜月问。
莫依然一笑:“自己家里,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杜月点点头。
喜儿头前带路,莫依然便跟着她往前面去了。
静和觉得有些不对,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杜月冷笑一声; 道:“我怕你那王嫂吃了她。”她凤眼微眯,对静和说道:“我去前面看看。”说完不等静和答话就跟了上去。
正堂内,王妃沈氏端详着墙上的一幅字。莫依然进门,欠身一礼,道:“王妃。”
沈氏转过身来,说道:“丞相大人这幅字真好,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莫依然道:“不才,在下拙作。”
“是么。真是看不出来,相爷如此一个叱咤朝堂的男子,也能写出这么好看的簪花体小楷。”沈氏说道。
窗根底下,杜月屏气凝神地听着。忽然有人拍了她一下,把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静和公主。
“你吓死我了!”杜月压低声音道。
“你怎么在这儿偷听啊。”静和蹙眉看着她。
“你不想听就回去,别说话。”杜月说完又把耳朵往窗前凑了凑。静和自然不肯走,也跟着她一起听。
屋内,莫依然微微一笑,说:“书法就是书法,哪里分什么男女呢。”
“对啊,不分男女,”沈氏看着她,缓缓说道,“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莫依然眸光一凛,道:“花木兰女中英雄,可惜没有书信传世,不能从笔体中一睹其风采了。”
沈氏道:“我本就不喜欢花木兰。女子如她,也就不能被称作女子了。”
杜月秀眉微蹙,低声骂道:“嚣张!欺负人都欺负到门上了!”
静和看了她一眼,两个人接着听。
莫依然说:“王妃不是说臣落了东西在王府吗?”
“哦,瞧我这记性,”沈氏微微一笑,对着门外道,“进来。”
一个家丁扛着一个黑色大坛子走进来,放在地上,立刻退了出去。沈氏说道:“昨天晚上我看丞相喜欢吃这小咸菜,就封了一坛送过来。”
“王妃费心了。”莫依然心下苦笑,一坛咸菜用得着亲自跑一趟么?她这一次来,必然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一家人,别这么客气。”沈氏笑了笑,转身踱了两步,说道,“有些话,我本不该说。不过驸马也不是外人,我便索性说了吧。”
果然。莫依然说道:“王妃但说无妨。”
沈氏摇了摇嘴唇,说道:“罢了,我也不怕羞人了。我想请驸马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莫依然问。
沈氏说道:“自从王爷主政之后,案牍劳形,日理万机,我看着实在心疼。府里的大小事宜我不忍心再烦他,也都是我一手照料。可是眼下,我有些不方便。”她目光似水,道,“我,有喜了。”
莫依然猛然抬头。沈氏眼中一丝暗芒,微笑着说道:“所以,我想请丞相帮着王爷多分担些,好让他有时间多陪陪我。我和王爷成婚九年,这是第一胎,我很是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