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佛子连个麦-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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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于是立即备马去了皇宫。
或许是事发突然,她一入贞观殿便见着太后与新君两人面对面地坐在后殿里; 他们案前的茶水已经凉得很是透彻。
贞观殿用的是碧螺春,讲究用沸水泡茶,方能使得茶汤香味俱佳; 可此时茶水上方不见丁点白烟; 也未嗅到丝毫茶香; 可见茶凉了多时。
也不知他们聊了多久,竟使得茶水都凉了还一口未动。
姜昭放眼瞧去。
太后用指尾的金驱轻轻拨弄着水面的茶叶; 恍惚地垂眸瞧着沉沉浮浮的绿茶叶出神,往日光泽鲜亮的唇在齐天子驾崩后再不见血色,面容也依旧憔悴。另一边姜砚紧锁着眉头,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他们看起来都有些倦色。
近来事物多; 定然是没怎么睡好。
姜昭只觉喉咙发涩,沉默地靠近他们。
这时,姜砚突然站起身,袖摆拂过间,白玉茶杯随之落地。
玉质乍崩,徒然四散。
他落眸观之良久,叹气道:“罢了,如此也好。”
姜昭的步子一顿,步履上的金丝绣线流光暗彩。
如此也好?好什么?
她步子落地的声音被里头的人听见了。姜砚拧着眉瞧来,那是一种极为锋利又严峻的眼神。
但在发觉是姜昭的那一刻,倏地春风化雨,聚拢的眉峰也一点一点松开。
“阿昭,你怎么来了?”姜砚问道。
姜昭又继续迈着步子往前走,“听说明太妃薨了,我觉得有些突然,就想来看看。”
姜砚一甩袖子,抖出了几滴水来,衣袖翻动间,姜昭瞧见那明黄色的圆领袍下角深了一小片。
“明妃……”姜砚抬了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口误之处,又纠正道,“明太妃……忧思过重,暴毙而亡。”
暴毙,在深宫里是常见之事,但并非是正常之事。
姜昭瞧着他,眉梢轻轻地扬了那么一下,“皇兄,我也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儿了,这种对外的说辞,你看我信吗?”
姜砚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突然又给咽下了,他一副不知该如何说的模样,便有些急了,在姜昭面前走来走去。
“这……这都是父皇的意思……唉!”
姜砚无可奈何地抖了抖袖子。
有些话也不知当讲不当讲,毕竟是上一辈人的事情……
就在姜砚纠结得不知叹了多少气时,忽然有太监进来,说是有大臣在宣政殿求见。
他登时就如临大赦般走了。
路过姜昭身畔时,他压着声道:“此事,你问问母后吧,可莫要问我了。”
都好些日子了,姜砚还没习惯改变自称。
姜昭忍不住提醒道:“皇兄,你在大臣面前可要对他们严肃些。”
可她还没说完,姜砚的身影就已经匆匆消失在门扉之后,也不知听见了没有。
她这皇兄什么都好,就是没甚脾气,真真是怕他被朝廷里那些老狐狸牵着鼻子走。
“母后——”姜昭没从姜砚那里得到什么答案,就拉着调子凑近太后,娇娇软软的黏了上来。
这位新封为惠慈皇太后的美貌妇人,一直不紧不慢地看着自个儿这双儿女。
“人固有一死。”她知晓姜昭要问什么,平静地道,“死了便是死了,哪有那么多原因。”
姜昭一听,立即意识到这件事恐怕没那么轻易让她知道。
但淮城长公主这样的性子,越不让她知道,她就越想刨根问底。
偏就犟上了!
姜昭坐到太后身侧,道:“母后,明妃不可能是暴毙,你们定然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她等了半天,见她母后一直垂眸拨弄着茶水,不肯解释的模样。
姜昭咬了咬下唇,“其实我晓得明妃与父皇的关系不简单。”
她一面观察着太后的神色,一面猜测着道:“明妃作为琅琊王氏的女儿,又是才名远播的才女,年轻时定然有许多人求娶。”
姜昭将查到的那些信息连作一处,思路越发地清晰起来。
“父皇当年远征回来,路过琅琊,却如此轻易地折取到这朵名贵之花。”她的目光越发的意味深长,见太后微微动容,又道,“据说当时的明妃是距离太子妃仅有一步之遥的距离。可那时父皇却不是储君呀,所以为什么,她偏选择了父皇呢?”
齐天子曾经并非是储君,那时他常年在外征战,不在洛阳城,也不常在帝王膝下,故而所得到的父子情谊是非常有限的。
换而言之,就是不受宠。
要知道,不受宠的孩子想要名正言顺地得到帝位,是极其艰难的一件事情。
姜昭垂首将裙衫的褶皱抚平,“母后,我幼时读过兰草集,明妃之才的确是非常人可相较,曾有大儒言:此女若为男儿,必定是经天纬地之名臣。当年既然选择父皇,必然是不愿做太子妃。那这些年,她于父皇而言,是辅臣?还是姬妾?”
太后被此一问,倏地有些怔了。她看着姜昭,眼底波澜起伏,再装不得气定神闲的模样。
她这个女儿,惯是聪慧,若想知道些什么,便如何也瞒不住。
忽的,她似乎又想起了明妃,那个可以说是改变了三郎一生的女人。
太后缓缓地道:“你既然已经猜着了,又何需再问呢?”
姜昭侧了侧头,连忙问:“那明妃真的是假死?”
太后沉默地点了点头。
姜昭又问:“那她要去哪里?”
太后道:“她说天下之大,想要游遍大齐的名山大川。哀家也不知她要去哪里。”
确认明妃真是假死后,姜昭松了口气,“她可真厉害。”
太后的面上浮起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她确实很厉害。”
厉害到以整个皇室为棋,将三郎一步步推到了帝位。
步步心机,步步为谋。
这样的人真的很厉害,却也很可怕。
可怕到让她怀疑三郎的死是不是也在明妃的算计之中,毕竟,他们之间约定,是以死亡为终结的。
太后有些疲惫地撑着额头。
她从来不是什么聪慧的女人,出嫁前父母护着她,出嫁后三郎护着她,这一生,她从来没吃过什么苦。
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地去完成三郎的嘱托。
齐天子的面容似乎还清晰的在记忆里活跃。
他面色笼罩着一层死气,宛若经年的老树散发着即将枯败的气息。他老了,已经不再年轻,曾经令她怦然心动的少年意气与风流清贵都已经不见了,但他不变的,是对她的柔情似水,对她的温声细语。
故而时至今日,依旧让她心动至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连理。
时日无多的他握着她的手,声音沙哑:“原以为我的身子骨还算健朗,会走在你后头,好叫你不那么难过,却不料如此不争气。”
齐天子咳了几声,忍不住握紧了妻子的手,愧疚道:“今生对不住你,来世必然掏心掏肺地偿还。”
他道:“我死后,如果明妃要走,便让她走罢。如果她不走,就以太妃的身份荣养至终老,也算报答她如此尽心尽力,为我们一家谋划到如今。”
“困住了明妃的大半生,不想死后再困着她啦。”
“明妃之才,不宜辱没于后廷。”
“若我当初不入这场局,或许我如今不应当是皇帝,但若是不入,也着实不甘心呐…”
“莫要怨我……莫要怨我。”
“来世我必偿还,偿还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我、要什么来世?
如今盛世繁华、儿女双全,你若好好活着,我还要什么来世?
太后被这些纷纷扰扰的记忆,刺激得悲怮至极,她忍不住捏紧了茶杯,紧到手背青筋浮现,骨节处都泛起了一抹白。
“母后……”姜昭见此,心间忽的一颤,“母后,我不问了我不问了,您别难过。”
她忽然有些后悔。
何必将一些前尘旧事问得如此明白?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从记忆里挣脱,她努力地保持着作为太后应有的端庄,眼里却泛出了泪光,“人总是需要为一些事情竭尽全力,甚至是不择手段,也许还会卑劣得让人不齿。你父皇曾经并不是储君,所以他在通往君临天下的这条路上,埋葬了太多阴暗的过往。”
太后抚上的姜昭的脸颊,“哀家不想让你知道太多,是因为哀家希望你父皇在你心里依旧是那个英明神武、毫无污点的明圣君主。你明白吗?”
第37章 从不怕美色惑人
“母后; 我不查了,我也不问了。”姜昭道,“父皇在我心里永远是顶顶的好。”
闻言; 太后终于肯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他啊,真的是顶顶的好。”
好到我; 自此一生割舍不得。
甘愿放你征战沙场; 甘愿陪你踏入夺嫡险局。
……
姜昭从贞观殿出来,路过九州池,恍惚间似乎又瞧见了曾经那个倚着栏杆回眸的仙妃; 她不怎么爱笑; 只是清冷又疏离地挑起了眉尾。
朝她淡淡地唤了声,小公主。
后宫诸多宫妃之中,姜昭与明妃的接触算是最多的。
曾经同储君一道学功课时,夫子出的题都格外刁钻,教姜昭答得皱起了白嫩嫩的脸。一次捧着卷子苦大仇深地坐在九州池畔; 被明妃瞧见了。
那才思渊博的女郎轻飘飘地点拨了几句,便如云开见月一般清晰。
有一便有二,于是姜昭遇见了什么稀奇古怪的题; 就总喜欢去问问明妃; 而那看似冷漠的宫妃; 竟也有些许闲情逸致为这聪颖的小公主启蒙启蒙,久而久之; 这位淮城长公主倒是颇得兰草仙妃的几分真传。
在某种意义上,她们的关系也算是极为微妙的,亦师亦友,却也非师非友。
但无论是如何的关系; 姜昭都不希望明妃有什么不测。
姜昭倚靠着九州池畔的石雕栏杆,出神地望着大片枯萎的莲叶。
时令未至,就连往日最为怡然的景致都难以一见。
她半阖美眸间,忽而瞧见宫中女学士依次绕过九州池。
这些披白衣腰束罗纱的女郎朝她遥遥行礼,而后又抱着卷轴书册往藏书阁的方向走去。
她们是遣派到明妃宫里的女学士。
大抵是在整理仙居殿里的物什。
姜昭顺着那条路而行,隐隐约约能够听见些许哭声。
明妃停灵于仙居殿里,许是假死的缘故,棺木早早地就盖上了。因而她走到了此处,也见不了什么。
这会儿,仙居殿殿门外有几个宫婢在哭灵,多是明妃从琅琊带来的亲信,正殿里头跪着些白衣素服的王氏小辈,皆钟灵毓秀,神色悲戚。
明妃作为琅琊王氏的嫡女,膝下无儿女,王氏定然是要派些血亲来守灵的,故而这些人大抵是在朝且五服之内的亲属。
他们见着了淮城长公主,纷纷起身行礼。
姜昭的目光流连了一圈,缓缓颔首。
“诸位大人,还请节哀。”
说出这句话,姜昭不由得觉得既讽刺又好笑,分明在前些日子,明妃还同她说了这番话,才过多久,她竟然要在明妃的灵前,对着她的血亲说同样的话。
可笑啊可笑。
“早知姑母对先帝情根深种,却不料竟到了生死相随的地步。”王氏一小辈扯着袖子呜咽地哭道,“这是何等情谊才能如此!”
姜昭:“……”
“如此情深似海,真真是好生感人。”另一王氏小辈也哽咽着道。
姜昭忍不住沉默了。
情根深种?情深似海?
这是什么天大误会。
她绕着明妃的棺材走了一圈,回眸间见一宫婢沉默地躲在角落里垂泪,但眼里却并无悲色。
这宫婢是明妃身侧的大侍女。
姜昭若有所思地瞧着她。
而这大侍女一抬头就见淮城长公主那意味深长地、直勾勾地眼神,目光里显露出有一瞬间慌乱,随即又低下了头。
姜昭慢悠悠地靠近她,道:“孤之前向明妃借了些书,你过来瞧瞧,该放到哪里去才好。”
她使唤人时,总带有一种不容分说的威仪,故而甚少有人敢违背她的意思。
大侍女在宫中待了许多年,自然不敢违背这位脾气不好的贵人的意思,就老老实实地起身,道:“娘娘的书苑在里头,请殿下随奴婢来。”
走在途中,人就有些少了,也避开了那些守灵的王氏朝官,姜昭便直言试探道:“此事,你应当门清儿吧。”
“殿下慎言。”大侍女头也不回地领着路,轻声道,“且先随奴婢来。”
姜昭的一双眼睛微微扬了扬,这条路她走过,确实是通往书苑的路,如此作态,看来这大侍女方才是故意露出马脚,好将她引来。
那书苑里,是藏了什么东西,要引她一看呢?
姜昭不得其解,索性就耐着性子跟着她走。
大侍女一路沉默地领着她,绕过园林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