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不得野 完结+番外-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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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时迟那时快,一柄唐刀凌空飞来,截断两人去路。
黄毛咬牙连退三步,暗骂一声该死。
女人追刀而来,快步抓住刀柄,急停、转身,借身体的惯性一刀砍下,甲板都被砸出一个大洞。黄毛觉头皮发麻,但也只能硬上。他没有武器,但右手手臂好像装了金属的护臂,竟然能暂时挡住女人的刀。
“铛、铛”的金属交击声中,相野扶着栏杆喘了口气,可就在这时,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拼命把他往江水里拖。
他猛地回头,后面却什么都没有。
相野连忙抓住栏杆,死死地拽着,不让自己被拖走。可天公不作美,竟让清水市也如同江州下起雨来,相野脚底打滑,大半个身子顿时被拖出船沿。
又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越来越多的手在扒拉他,顺着脚踝一路往上,抓着他的小腿,甚至抱住了他的腰,死命地往下拽。
相野还生着病,没什么力气,只有一身冷汗。他不想认输,可生锈了的栏杆刮破了他的掌心,血水混着雨水,让他手中越来越滑,眼看着就要抓不住,落入水中。
千钧一发之际,风衣男再次出现,一把抓住了相野的手。
风雨飘摇,四目相对。
相野仍能从风衣男身上察觉到危险,但此时此刻,他只能咬着牙,紧紧抓住对方。
风衣男的目光则移到相野身后,神色冷厉:“滚。”
下一秒,相野觉得身体为之一轻。背后抓着他的那些无形的手接二连三地消失,风衣男用力一拉,便将他拉了上来。可这时,不知道是什么引发了二次爆炸,风衣男神色微变,还不等相野站稳,便抱住他从船上跃下。
相野一头撞在他胸膛上,差点磕到脑门。紧接着急速的失重感又扼住了他的喉咙,他费尽力气转头去看,只见夜风呼啸,江水滔滔。
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女人再次开着快艇飚速前来,险而又险地接住二人。
“头儿,还追吗?”女人回头问。
风衣男没有立刻回答,他弯腰把相野放在船上。船还在摇晃,相野死里逃生,闭着眼靠在船舷上喘气。雨越来越大了,雨点砸下来,砸得他睫毛都在颤,脸色惨白,被打湿了的衣服贴在瘦削的身上,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脆弱感。
风衣男微微蹙眉,朝女人伸出手,“把药给我。”
女人看了眼相野,没说什么,直接从衣服内袋里掏出一个药瓶抛过去。风衣男接了药瓶,倒出一粒白色药丸来,单膝跪在相野身边,就要捏住他的下巴把药塞进去。
可就在这时,相野忽然睁眼,以极快的速度扣住他的手腕。那双淡色的瞳孔盯着他,带着审视和戒备:“你到底是谁?”
风衣男惜字如金:“缉凶处,邢昼。”
相野:“电话是你接的?”
邢昼:“是。”
相野:“但那个号码不是你的。”
他言之凿凿,如果说邢昼刚才只是有点惊讶于他的反应速度,现在却有了新的认知。他不说话,相野也不指望现在就从他嘴里套出真相来。
为什么说那个号码不是邢昼的?
一是直觉,二是因为相野打了八次才打通那个电话,而邢昼接了电话之后,依旧没有开口。他或许是怕一开口就会露馅,如果相野本来就认识号码的主人,露馅是必然的。
老头说过,寻找真相的第一步是学会怀疑。
那么号码的真正主人究竟是谁呢?老头到底给他留了一条怎样的生路?种种思绪盘踞着相野的脑海,他越是想,脑袋越痛,身体又开始发热,烧得意识都逐渐离他远去。
但他仍固执地盯着邢昼,扣着他腕部的手愈发用力,声音沙哑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邢昼沉默两秒,答:“没有鬼,有的只是作恶的人。”
“哈。”相野笑了。他松开邢昼的手,仰面接受夜雨无情的拍打,神色却不如刚才那样戒备,好似终于放松下来,意识也逐渐模糊。
邢昼还是第一次看见像他这样的人,脱下风衣罩在他身上,转身道:“上岸,准备善后。”
与此同时,清水市客运南站。
从江州发往清水市的班车终于抵达,乘客们打着哈欠排队下车。大晚上的,车上人不多,所有人都懒洋洋的,也没谁急着插队,偶尔有人嘟哝几句,也是在抱怨这见鬼的下雨天。
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却拉着她奶奶不肯走,指着后面的一个空座执拗地说:“刚才有个特别好看的大哥哥坐在那里呢,大哥哥呢,他怎么不见了?”
奶奶忙拉住她:“囡囡别闹,你是不是做梦了?哪有什么大哥哥啊?”
小姑娘嘟起嘴,“明明就有的!”
其余乘客听了,不免觉得渗人。都说小孩子能看见大人看不见的东西,这小姑娘非指着一个空位说有人坐在那儿,那不就是见鬼吗?那一排四个座位,可都是空的。思及此,众人下车的速度不由加快,神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哎哟,我的小祖宗。”老奶奶也连忙抱起孙女跟上去,“你可别再乱说了,乖啊,别再想什么大哥哥了。囡囡不是想妈妈了吗,我们很快就能见到妈妈了。”
小姑娘趴在奶奶肩膀上,眨巴眨巴眼睛,还想说话。可她说的话没人信,最终还是委屈地闭上了嘴。
第5章 鹿野
相野再度醒来时,是在一个陌生的酒店房间里。
房间里暗沉沉的,只有一道光从遮光窗帘的缝隙里照射进来,恰好落在相野的脸上。他抬手遮住光,想坐起来,骨头却还泛着酸痛,大脑也很沉,像是睡得太久反而睡糊涂了。
过了大约十分钟,他才彻底清醒,走下床“唰”的一声拉开窗帘,天光大亮。
窗外是车水马龙,繁华的都市一如往昔,所有魑魅魍魉都被压在钢筋水泥之下,平和得就像今天的天气,万里无云。
被暖融融的阳光那么一照,相野的身体好像也松快起来,他打开窗户任微风吹拂,看到手上、胳膊上缠着的纱布也不惊讶。他身上的衣服也都是干净的,可见已经有人帮他换了。
究竟是谁帮他换的衣服,相野不愿去想。他从懂事起就开始自己料理生活起居,再没让人近过他的身,这时候去想是谁帮他换的衣服,未免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打了个哈欠,转身进浴室洗漱,洗漱完毕后慢悠悠地给自己烧了壶开水,捧着水杯坐回了窗前。
邢昼拎着外卖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坐在窗前的场景。这场景太过宁静,阳光洒在相野的脸上,他看起来也太过——随遇而安。
这种情况很难出现在一个刚刚遭逢巨变的才刚满十八岁的人身上,尤其他还带着伤,那被纱布缠着的纤细手臂,仿佛一折就会断。
相野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他,目光扫过他手里拎着的外卖,问:“给我的?”
邢昼没说话,直接把外卖放在了茶几上。
现在是下午一点多,桌上放着皮蛋瘦肉粥和一碗排骨汤,塑料袋里还有饭后水果。相野不爱喝粥,只喜欢吃肉,但也犯不着在这时候挑剔,填饱了肚子,他直接进入正题:“沈延之和宋灵到底怎么回事?”
邢昼就站在窗前,答:“你见到的不是真正的他们。”
相野蹙眉:“什么意思?”
邢昼:“十年前他们确实没有死,鹿野的人把他们从山洪里带走,从此消失。但你见到的是被附魂后的沈延之和宋灵,身体是他们的,灵魂是别人的。真正的沈延之和宋灵应该已经死了。”
鹿野?附魂?
相野忽然想到宋灵说过的话,她说她能见到鬼,来自一个特殊的地方。这里面肯定有虚假的成分,但如果有一部分是真的呢?
邢昼见他蹙眉,问:“你知道多少?”
此时的邢昼好像又恢复成了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模样,带着股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让相野很快就联想到一个词——审讯。
你很难在这个人面前说谎,因为他的眼睛好像能洞穿所有的谎言。
可相野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毫无畏惧地直视邢昼的眼睛,像直视着昨夜的风雨,反问:“你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没有鬼。那附魂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假宋灵会说,要取我的骨头?”
邢昼无声地打量他,片刻后终于收敛了目光,道:“鹿野平原,流放之地。具体的年代和成因已经不可考,地图上也根本找不到这个地方。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它确实存在。传说中生活在那里的人,都是穷凶极恶的罪人的后代,他们被判罚在那个地方,与世隔绝,且永生永世不得离开。”
闻言,相野又想起宋灵的话。
“在他们眼里,我们是罪人,那你就是罪人的后代。永生永世,不得超脱。”
邢昼继续解释:“那个地方无法定位,外人找不到、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想要强行从鹿野离开,就必须穿过一道门,但过门者,肉身尽毁,只余魂魄。附魂就是夺舍,选一个活人,杀死他,取代他,从此改头换面,迎来新生。”
也就是说,沈延之和宋灵都被夺舍了,现在在他们身体里的,是来自鹿野的另外两个人。可如果真正的宋灵、他的母亲就是来自鹿野,那她是怎么出来的?
也是肉身毁灭之后,夺舍吗?
“没有例外?”相野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收紧。
“有。如果鹿野的人和外面的人生下孩子,这个孩子兼具两个世界的特性,只要把他杀死,取下他身上一块特定的骨头,这块骨头——就成为了那道门的钥匙。”
邢昼顿了顿,又道:“相野,你就是其中一个。而你的母亲手里也有这么一块骨头。”
相野在心里发笑,这是什么操蛋的真相,还不如真的有鬼。老头临死前说他或许很快就会下去跟他团聚,现在想来,这竟然是句大实话。
思及此,他扬着眉,又抬头问:“所以呢,所谓的缉凶处,就是专门抓这些罪人的机构,对吗?我也是罪人的后代,你截了我的求救电话,也想要抓我?”
邢昼沉声:“你没犯罪,我不会抓你。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你可以选择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该死的说教的语气。
相野气得牙痒,但他心里明白,他真正气的并不是邢昼,他气的是所谓的真相、狗屎的命运。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相野的喉咙里又泛起痒意,他强忍着,问出最后的问题:“既然我母亲来自鹿野,她为什么还会被夺舍?楚怜又是谁?”
邢昼:“因为你的母亲和楚怜,是一起偷了钥匙,从鹿野逃出来的。”
接下来,相野又听到了故事的第三个版本。
钥匙的使用条件非常苛刻,一把钥匙只能供一个人使用,且认主后无法更改。宋灵和楚怜都曾是生活在鹿野底层的人,他们偷了钥匙,自然就是公认的叛徒。
后来,楚怜加入了缉凶处,宋灵则遇见沈延之,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十年前,楚怜忽然又叛出缉凶处,从此不知所踪。与此同时,宋灵和沈延之也被鹿野的人掳走,生死不明。
缉凶处是知道宋灵的存在的,可当时发生了很多事情,楚怜的突然叛变搞得他们焦头烂额,因此错过了许多信息。等他们发现宋灵和沈延之的死亡有异常时,一切都晚了,相野也被带走,甚至改了名字。
谁都没想到他就在江州,正是所谓的灯下黑。
“或许你不信,是有人故意用楚怜的消息引我到江州,再把电话卡放到指定的地点,让我去拿。我本以为能找到楚怜,却看到了你。”邢昼道。
相野微怔,随即思绪像被打开了,瞬间冒出无数猜测。
假的沈延之和宋灵在见到缉凶处的人出现时,确实震惊多过害怕,他们说缉凶处的人本该在北边。也就是说,为了确保行动顺利,他们可能一早就确认过缉凶处的行踪。
是谁把邢昼引过来将了他们一军?
而且这么多年相野明明藏得好好的,没道理突然被发现,鹿野的人又是怎么知道他在哪里,还断定他跟楚怜有关,进而定下这个计划?
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背后操控一切。
楚怜?
相野的脑子里立时蹦出这个名字,因为他知道的也就这么一个,而且越想,楚怜的嫌疑就越大。如果相野真是被楚怜授意藏起来的,保了他这么多年的平安,那么老头必定跟楚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老头留下的电话,极有可能指向楚怜。
可他背叛鹿野,紧接着又背叛缉凶处,搞得两边都想要抓他,还失踪那么久,他到底想干什么?
深吸一口气,相野定了定心神,问:“假的沈延之和宋灵,还活着吗?”
邢昼:“跑了。”
昨夜缉凶处的人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