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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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顺,同朕一道,朕会给你新的身份,你同你夫人很快就会团聚,没有旁人会知晓你同你夫人的任何事情。”
阮奕轻笑,“下官父亲在朝中身居高位……”
朝帝打断,“你怎么就能断定,这高位就一定稳坐泰山,不会因为卷入朝中风波,一门抄家,死在流放途中?”
朝帝的字字句句,如果针扎在阮奕心里,让他想起上一世父母和兄长受朝中风波牵连,死在流放途中。
朝帝是知晓的。
却不知到他知晓。
也正是因为如此,朝帝才会坚信他自己知天命,而占尽先机。
阮奕脑海中飞快计量着,如何才能尽可能得拖延时间,保住性命,不让朝帝的矛头先对准阿玉和谭悦。
阮奕脸色阴沉看向朝帝,问道,“陛下不是说曾做过一个梦吗?梦里阮家如何了?”
他明知故问。
朝帝见他似是真的听了几分进去,便道,“阮家惹怒了天颜,被抄家,流放,你父兄和母亲,都死在流放路上……那时候你还是傻的,没有恢复回来,侥幸逃脱一劫,只是同家人天人永隔。”
阮奕似是眸间微顿,陷入沉思。
忽然,也怎么应声了。
朝帝从他眸间看到松动,遂淡声叹道,“阮奕,你好好想想,朕许诺给你的,一定都会兑现。朕给你足够的时间,不必仓促决定,朕有的是耐性。”
阮奕转眸看他。
朝帝亦俯身,“只是要委屈你,好好呆在别苑里。”
阮奕眸间沉了沉,心中却是松了口气。
他早前心中甚至想过暗牢,若是去了暗牢,便等同于切断了所有他同外界的联系,旁人连他在南顺的消息都不会知晓。
别苑,便还有转机。
禁军将他眼睛蒙上,拖上马车。
马车中没有旁人,眼睛被黑布遮蔽,身上因高烧一直微微颤抖着,阮奕靠在马车一侧,心里想起袁开阳中箭时江面被涌上的血水染红……
开阳是受了他的牵连,本不应当命绝于此,异乡长眠。
在二月冰冷刺骨的江水里,背心又中一箭,开阳生还的几率太小。
阮奕仰首靠在马车一侧,双手背绑在身上,动弹不得。
又恍然想起今日朝帝说起阿玉的一连翻猜测,委实令人后怕,以朝帝的手段,他很难想象会如何拿阿玉胁迫他,而旁人都不知晓阿玉对他意味着什么……
他忽然想起在容光寺时,求得那根签文。
—— 福祸相依。
他是重生了,弥补了前世遗憾,重见自己的父母,兄长和阿玉,但若不是这一世重生,他便不会入鸿胪寺做鸿胪寺丞,更不会一路南下南顺。
而他在南顺的消息,很可能无人知晓。
直至他命丧于此。
上一世,他与父母,兄长,还有阿玉分别的时间远不如眼下早,上一世他与阿玉相守几年,而这一世,他与她成亲不过半年。
直至这一刻,他才彻底知晓这句福祸相依的含义。
他重生改变的不止是陛下的命数,苍月的气运。
还有他自己的。
很有可能,他提前将自己的气运走到了尽头。
他不甘心!
他分明才重回父母,兄长和妻子身边不久,他不甘心这一世到此为止。
阮奕攥紧掌心,但周身没有一分力气。
他无与伦比想念阿玉,想念她温和柔暖的怀抱,还有她唇间的温度。
或许此生,他都无法再企及。
“阿玉……”浑浑噩噩里,他嗓间低沉沙哑,而又压抑。
******
苍月京中。
“阮大人?”卢风摇头,又拱手道,“夫人,下官确实近来没有收到阮大人这处的消息,照说,是应当这几日的事,似是迟了些,不过这路途隔得远,许是途中信鸽出了些问题,不过夫人无需担心,信鸽都会备上好几路,这一路不到,其余几路很快就会到。阮大人是谨慎之人,不会出事的。”
自见过卢风出来,赵锦诺心中的担心似是才平复了些。
卢风积善言辞,又洞察人心,句句都说到她心底。
临走前,她朝卢风道,若是有消息了,哪怕是再普通的一路顺利的消息,也务必让人送来给她。
卢风应好。
一路回阮府,赵锦诺也在自我宽慰,应当无事,若是有事,范逸这里的消息便传来了。
眼下没有范逸这里的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等回阮府的时候,柱子说府中来了封信笺,说是给二奶奶的信。
赵锦诺只觉心底都被揪起。
柱子将信递给她,她伸手接过,掌心都在轻颤,柱子少有见她如此,一脸诧异。
赵锦诺看到信笺上的字却愣住。
媛姨?
心底早前的恐慌就似春水一般流走,实在被吓得不轻。
她的字自小是媛姨教的,她一眼便能认出媛姨的字迹。
她年关前便写好了信给师娘,师娘说会让人送给媛姨,她是未曾想到,眼下便收到媛姨的回信。
字里行间还是一如既往媛姨的风格,简洁,干练,很少拖泥带水,只是对她屈服赵家,最后同阮奕成亲一事颇为不满,只留了一句,再是喜欢都不要才是。
赵锦诺窝在小榻上,一面看信,一面笑出声来,她甚至都能想象媛姨说这些话时候的语气神态来。
赵锦诺刚看完信不久,海棠来了苑中,说夫人请二奶奶明日回赵府一趟。
赵锦诺诧异,似是昨日才回过赵府,王氏又让人来请她回去。
“可是有什么事?”赵锦诺问。
海棠其实也不怎么清楚,只说今日在府中见到表公子王允之了。
王允之?
王允之是王氏的侄子,赵锦诺意外,王允之怎么来了阮府?
海棠应道,听闻表公子入了兵部做官吏,今日是特意前来拜访大人的。大人很喜欢表公子,两人在书斋聊了许久,后来表公子临走,才让人代为问候二奶奶一声。
赵锦诺其实对王允之的印象是极好的。
当初去月牙湖的一路,王允之对她和龙凤胎多有照顾,亦不偏颇,不失公正。
她当时颇王家姑娘那一杯茶水,王允之心如明镜,从未找她说起过此事。
后来从月牙湖回来,未同王家怎么走动了。
再等成亲后,又同阮奕去了南顺,确实许久未见王允之。
只是这些大的世家之间关系往往盘根错节,王允之的祖父在朝中任吏部侍郎,吏部尚书才告老还乡,吏部尚书的位置非王家莫属,但王家却将得意子孙安排到了兵部做官员。
如此盘根错节的关系,要么一荣俱荣,要么一损俱损。
所以海棠道,“夫人请二奶奶回府,或是应着表公子的关系?许是也为王家的刘夫人做人情的。”
赵锦诺遂明白海棠的意思,王允之如今在兵部入职,王家的人应是想借着这层关系,两家多走动些。王氏和刘氏若是直接去拜访郁夫人有些突兀,若让赵锦诺相邀,便要名正言顺得多。
******
翌日,赵锦诺眼皮子突突跳了许久,越发心神不宁,总觉得哪里有事情要发生。
马车出了阮府,直奔赵府而去。
今日王氏和刘夫人果真都在,期间话题,赵锦诺也猜得八九不离十,就是同王允之相关。
赵锦诺耐心听着,亦察言观色,只是从昨日王氏自王家回来起,看她的眼神就有说不清的何处不对,甚至是,既探究,又恐惧。
赵锦诺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没有去想王氏的事。
临近晌午,王氏在府中留饭,刚入席,小厮便来说,阮府的小厮周亮来了,说是寻大小姐。
周亮是她和阮奕苑中的小厮,周亮来,应是府中之事。
赵锦诺道了声失陪,踱步到了苑中,见周亮一脸惨白无血色。
“怎么了?”赵锦诺不知家中出了何事,遂也有些紧张,“家中出什么事了?”
周亮咬紧下唇,低声叹道,“府中没出事,二奶奶……前日里从慈州回朔城的水路撞上百年一遇的暴风雨,公子……公子的船沉了……”
“你说什么?”赵锦诺如晴天霹雳。
周亮低头呜咽,“江上的暴风雨太大,江船上……无一人生还。”
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过半了,,
第138章 朔城消息
赵锦诺缄默良久; 隐在袖间的双手死死攥紧掌心,稍许,才哽咽道; “哪里来得消息?”
似是心中尚有一线生机。
周亮不忍看她眼睛; “是宫中……”
宫中?
赵锦诺心中少许的希翼似是也在听到这两个字后,慢慢消逝殆尽。
宫中的消息哪里会错?
忽得悲从中来,赵锦诺只觉一颗心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揪起,却又迟迟放不下。
—— 大白兔会想阿玉姐姐的。
—— “有芝麻味的; 花生味的,还有红豆沙,只是师娘都放在一处了; 我分不清楚,就随便煮了些,你若是吃到不喜欢的便给我。”“我都喜欢。”
—— 阿玉,等回京中,我们要个孩子吧。
—— ……
南顺京中的分别尚且历历在目,怎么就突然……沉船了?
她明明有听他的话; 一路好好照顾自己; 好好在京中等他; 他怎么能不守约定; 从南顺安稳回来呢?
赵锦诺垂眸。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憋得鼻尖通红。
心中巨大的悲痛袭来; 却来不及出声或消化,全然压抑在喉间。
“二奶奶……”周亮担心。
赵锦诺睁眼,羽睫连雾,眼角强行控制着,只有些许眼泪溢出眼角; “爹和娘呢?”
她是忽然想起爹娘来。
短短的时间,接连从阮奕恢复再到沉船这样的消息,大喜之后又大悲,她是怕他们二老承受不住。
周亮不住抹眼泪,“夫人听到消息就晕倒了,大人一直守着夫人,大公子让小的来赵府寻二奶奶,小的离府时夫人还未醒。”
赵锦诺是知晓娘亲如何待阮奕的。
出了这样的事,娘亲接受不了。
赵锦诺伸手抚了抚眼角的泪滴,“先回府中。”
赵锦诺脚下发软,双手似是都在打着颤,没有同王氏和刘夫人打招呼,便乘马车离开了赵府。
阮奕不在了,旁的人和事又有什么重要的?
马车上,赵锦诺窝在马车一角,想起初见他时,他撵大白撵到她桌下,她掀起帘栊,看见那双清澈明亮,又带着笑意的眼睛,他说他叫大白兔,而后抓着大白的爪子,朝她笑嘻嘻唤了声“阿玉”。
他惯来都唤她阿玉。
也会厚着脸皮,唤她阿玉姐姐。
细究起来,她与他相处的时间怎么这么短?
不过是在乾州的江船上偷偷亲过她,而后在乾州官邸同她分别,她让他不可以喜欢旁人,那时候的他还是小傻子,离开乾州时,马车内都是他的哭声。
她与他总能在一处遇见,在宴相的书斋内,他会追着大白到她跟前,在书架与光的缝隙里,听她念书,虔诚的目光看她,她心中微动,亲他,他亦效仿……
往事幕幕如浮光掠影在脑海中飞逝而过,却又如钢针一般,针针扎进她心底。
如同,他在月牙湖落水时,她救起他,他拥紧她,唤的那声揪心而压抑的“阿玉”!
马车内没有旁人,赵锦诺伸手捂住嘴角,眼泪再忍不住,瞬间湿了脸庞。
她想起在月牙湖的每一天夜里,他会带她去岩石峭壁处看月亮,她那时便想,这世上怎么会有他这么好看的人,比月色还美,她都不知她的画笔能否画得出其中一二。他会在耳旁说些轻佻浮夸的话,亦会在狩猎时全然信任将手交给她,她牵他至何处,他便至何处。他拥她射箭,也会在她耳旁沉稳而温和得说,不急,再来……
再后来……
再后来,赵锦诺已不敢再想。
脑海中全是他伸手牵她,唤的那声“阿玉”,全是洞房花烛,他笑盈盈揭开她的盖头,亲吻上她的嘴角……
赵锦诺低头捂着脸,不知不觉间,已经泣不成声。
……
到主苑的时候,彤容正端了煎好的凝神静气的汤药来苑中。
“锦诺!”彤容眸间忧色,“没事吧?”
她是介怀娘亲对赵锦诺的信任和照拂,也怕阮奕的官职越做越大,日后府中的中馈都会顺利成章落到赵锦诺手中,但这些在生死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娘还好?”赵锦诺担心
彤容摇头,“方才昏过去了好些时候,醒了之后一直在抹眼泪,爹请太医来过,抓了方子,方才才煎好,正要送去。”
赵锦诺脚下微滞,原本想要入内,此刻却停下脚步来。
她是担心娘。
但更怕娘见了她,想起阮奕,情绪会再度失控,昏厥过去。
“大嫂,你先进去吧,我在屋外候着。”许是马车上哭了一路,赵锦诺此刻却是冷静异常。
这世上,没什么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让人悲痛的事情。
彤容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