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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曲樟纪事-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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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招平安在地上找到一个尖利的石头,不敢去看阿择已经变淡的魂体,咬紧牙指腹在石头上一划,鲜红的血珠汩汩冒出。
  她边画符眼泪边控制不住掉落,砸在五帝钱上晕开血迹。她高举五帝钱剑,“借吾雷力,驱邪退煞!”
  鬼手整个被砍断,阵法也已稳固再不见一丝缝隙。
  “丫头,给我剑!”
  覃卫正接过剑,再叠画上一道符,“破”字一出,五帝钱剑有如神助,带着目的直刺鬼煞。
  “哈嘶啊嘶。。。。。。”
  不消片刻,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
  招平安无心感叹老者的道法,早已经扑入阿择怀中,紧握住他受伤的那只手,担忧到再也顾及不上现在涕泪横飞的形象。
  明明是他受伤了,她瘪嘴抹泪,委委屈屈的控诉样,阿择下意识反省自己,“平安,哭什么?我错了好不好?”
  “你错!就是你错!谁让你逞强的!”
  “我不是怕你。。。。。。”
  “你小看我?我要你帮了吗!”
  她红着眼睛瞪自己,下唇咬得充血,阿择解释的话再怎么也说不出了。他心疼地抚过唇,去擦她脸上的金豆子,“都是我的错,你看看,这不是没事吗?”
  他想让平安看看自己掌心,早就已经愈合,而她固执地不去看,放狠话道:“以后你再这样,不顾自己受伤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阿择无奈地笑,满满的感动萦在胸间,亲她一口,好声答应:“好,不这样了。。。。。。”


第71章 生魂
  鬼煞被伏; 只待回去做法超度了便行。天太晚了,覃卫正一把老骨头松了又松,精神也有点不济; 正想回宾馆补觉。
  现在的境况使他开不了口; 那小两口腻腻歪歪,全然不顾他长者在现场。唉!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被小辈折腾; 现在的社会早就不同以前啰!
  阿择因接触七方锁鬼阵,阴气也被吸进去一部分,所以魂体才变得更淡,手上的伤倒是不严重。
  招平安还气着呢; 将他晾在一边去跟老人道谢,“老爷爷; 今晚如果不是您; 我们也不能全身而退; 招平安在此谢过。”
  她报出自家名号,鞠躬感谢,也是对法家长辈的敬重。
  覃卫正对她的名字不觉惊讶,“曲樟招家啊~”
  “是的; 您认识吗?”
  “当然。”
  昨天去许阜镇帮助林家重新封了玉簪内的鬼; 首饰盒上的符篆一看就是招家的手笔,敕令走笔端正; 每一处空隙恰如其分; 就跟招成竟那老鬼死板的性格一模一样。
  “招成竟倒是未卜先知,招家家学果然不能与从前并论了。”覃卫正感慨道; 不想却戳痛了人小姑娘的心。
  招平安低眼不知道该如何接这实是事实的话,历经这么多代,招家依然未摆脱宿命。
  覃卫正见状咳嗽一声; 自然地转换话题,讲起今晚的事来,“打生桩这缺德事想不到现在还有,因为冤死藏不住的怨气冲天,要不是小丫头你帮忙,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也不定得折。”
  “您客气了。”挖路估计也是老人的主意,他道法确实高深。
  招平安想起以前听姑姑讲过的老话,在路上如果碰到陌生人夸赞,“你真有福气!”如果说谢谢,就是默认了,便会被当做生桩埋在桥墩或是路下。
  如果反夸他“你才有福气”,那人亦会受到反噬。
  当做故事听的故事,谁知竟会真实地发生在身边。
  覃卫正静静看了招平安两眼,面容略带了慈祥,“长辈说你好就受着吧,总归是个善良的孩子。”
  他夸张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懒懒道:“丫头,我得走了,熬不住了!”
  招平安说:“那再见,行夜路当心点。”
  老人离去时神秘莫测地睄了眼阿择,然后留下两句话,挺直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下。
  “小丫头,我与你爷爷是旧识,以后见到喊我一声覃爷爷也不亏。”
  岑西覃家。。。。。。
  招平安的心猛地一滞,后才缓缓跳动起来。阿择好像也想起来了,眼睛直怔怔地盯着老人消失的方向。
  回老宅洗漱过后,招平安抱住在院子独自站着的阿择,“阿择,谁也不能分开我们。”
  她安慰他,也给自己一针强心剂,虽然直觉那位老人会再次出现。
  “嗯。”他微微点头,神色淡得寻不出一丝起伏的端倪。
  清冷的月色下,招平安只看到他薄得比月华还透的魂体,覆上一吻,她红着脸说:“给你补补。”
  “嗯。。。。。。”
  致命的甜随附危险,也甘之若饴。
  ——
  昨晚太迟睡,第二天日上三竿招平安还没醒,迷迷瞪瞪中听到一阵喧闹,她揉着眼睛起床,睁开眼就看到一张笑吟吟的脸,他身后是蓄满阳光的玻璃窗户。
  阳光太烈,她又闭上眼睛,往前走了两步,埋头在阿择怀里,带着起床气地嘟囔,“好吵啊!”
  阿择摸摸乱七八糟的长发,“巷口卡住了一辆小汽车。”
  “哈!”招平安抬头,脸颊还有睡觉压的红印子,“红白巷太窄了,汽车本来就进不去,那一定是个外地人。”
  “是的吧,现在好像在牵绳拖出来。”
  “那我得去瞧一下热闹。”
  周末就在熙熙攘攘凑热闹的人群中开始了,一辆黑色轿车前端卡在巷口,司机也开不了门,只能摇下车窗跟帮忙的人喊口号。
  车子正正挡在纸扎铺前,老爷子也站在门口瞧,和身旁的人说着话。
  招平安认出那位正是昨天见过的老人,老爷子看到她,隔着距离喊:“招丫头,过来!”
  身侧垂着的手碰了碰阿择,直到他回握住给予勇气,他们才从一旁的台阶上绕到纸扎铺。
  老爷子直接让阿择随他进屋帮忙,有客人来时招平安就帮忙招呼。
  覃卫正今天来的目地就是看望旧人,纸扎铺有躺椅和方凳,他坐躺椅,让小丫头不要拘谨也坐下。
  招平安双手叠着端放并拢的膝盖上,定了定乱糟糟的心,“您今天来是为了找我吗?”
  “嗯,聪明。”覃卫正摸摸胡子,语气尽量和缓地说:“数月前你去岑西,是为了那个叫阿择的鬼?”
  招平安掐了把手心肉,微疼。她直看着老人矍铄锐利的眼,话语笃定,“当时是想寻求您帮助,如今不需要了。”
  他话中有话,再问:“真的不需要了?”
  招平安几时都清澈温可的眼眸带上警惕,“您这是什么意思?”
  “按照日子推算,你和他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就没看出什么异样?”
  有,但是招平安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只摇头不作答。
  覃卫正挑眉,犀利的眼神似早已窥得她的秘密,“他能在白日行走,且能接触道家符篆和阵法而不会受太大影响,本身也是因为与鬼魂不同。纯净的魂体没有戾气,但周身已隐隐泛出黑气,招家的布局应该已经开始对他产生影响了。”
  “他确是生魂,不过是肉身将死徘徊的生魂。”
  超出认知的讯息,瞬间炸开招平安的脑袋。生魂,将死。。。。。。
  这些讯息搅得她头脑发昏,只浅显地想到一种可能,一种蕴藏生机的可能。
  “那阿择。。。。。。是不是还有还阳的可能?”
  覃卫生却说起往事来,“二十年前在北市也有一名飘荡了3年的生魂被我撞见,我有心帮他还魂,但是。。。。。。魂魄离体太久,加之躯体排斥,回天乏力。”
  他的意思是。。。。。。
  冉冉而起的新阳,下一秒又被乌压压的雨云倾盖,昏天暗地地袭来。招平安难以接受堪堪夭折的生机,她恍惚后退,绊倒了凳子,“怎么会。。。。。。怎么会。。。。。。”
  她指节僵得发白,艰难地去求灌溉生机的希望,“但是阿择才飘荡年余,他、他可以吗?”
  覃卫正冷静地看了一眼,殷切冀盼到再不能承受一根稻草重量的女孩。他行走阴阳多年,自有职业操守,直说:“我不能判定有几成把握,看天意吧。”
  天意,那明明是最摸不着,捉摸不透的东西,但是别无他法。
  招平安不顾外面吵闹的人群,双掌叠于腹部,弯腰行了一个极肃正的礼。发丝遮盖住脸上的所有情绪,却盖不过哽塞发闷的嗓音,“覃爷爷,只要可以帮他,让我做什么都愿意,求您了!”
  覃卫正岿然不动,受了这个礼,也是意为应承。
  “我可以帮你,但是得让他心甘情愿,不然是不能与躯体合二为一。丫头,即使有幸还魂,作为生魂的记忆也将不复存在,他会忘记你,和你们一起经历过的事。”
  忘记而已,有什么可怕的,怕的是他们走过那么多无望的日子,压于现实的无力之下,有那么多说也不敢说的遗憾。只要有一点点希望,就能成为冀望,不是吗。
  招平安拼命咽下喉中涩意,抬身深呼吸。什么都是虚的,人活着才有无限可能,阿择才能去做更多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只要您肯帮我们,我去说服他。”
  “那就以招家的三清钟为报酬,商量好了后来岑西找我吧。”
  轿车的司机来说车子拖出来了,覃卫正跟着离开。
  阿择帮好忙后出来,外面的喧闹早已散去。出落得愈发高挑秀丽的女孩,望着外面空荡荡的街道发呆,他上前去握住她的手,温声询问:“看什么?”
  招平安眨了下眼睛,溢满眼眶的泪经受不住一点点震荡。她低头稍侧脸避开他关切的目光,指背擦过眼角,平复声音说:“没什么,回家吧。。。。。。我要复习功课。”
  “嗯,那午饭想吃什么?”
  “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好啊。”


第72章 这次换我先爱你
  当晚招平安一直缠着阿择不让他离开; 终于在捕捉到他脸上的痛苦时,她伏在他肩上久久不发一语。
  抽动着的肩膀和濡湿的灼热让阿择不知所措,“平安; 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抬头,伸手触碰那张强装作平静的脸,再也忍不住了,“阿择,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明明那么痛苦; 为什么要忍着?”
  “没有的。”阿择不自在地撇过脸; 知道她指的是每晚逃出老宅的事,他否认; 不想给彼此带来负担;
  他越这样招平安就越难过,比起他一味地迁就自己; 她更希望他能有自己的脾气和愿求。说到底,他对于他们之间的感情始终卑微。
  “你答应过我的,以后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为了对方的快乐而去隐忍,我不想要你这样,阿择。。。。。。”
  她心底是又气又疼,甩开他径直跑进书房。隔间里是历代招家长辈的法器; 每一个摆放的方位都对应五根墙柱底下的七星钱。
  只要打乱它们的位置,再挖出七星钱,阿择就再也不会被牵制。
  阿择进不去书房; 只能在门口焦急地等待; 招平安失魂落魄地走出来时,他迫切地迎上前; 她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去到客厅外西南方角的墙柱。
  招平安挺正地站好,头微微后仰,望着上方撑着屋顶的梁柱,陷入回忆中。
  老宅曾经是她和姑姑唯一安心的所在,后来又困住她孤独地过了十年,是堡垒,也是围墙,如今不要便不要罢。
  阿择才发现她手中抓着一把小尖锹,她蹲下去挖墙根的土,专注固执地维续这一个动作。带出来的沙土多数扑在淡蓝色的布拖鞋上,没住了圆润干净的脚趾。
  怕她分心伤到自己,他不敢上前,“平安,生气了吗?”
  招平安不听,咬牙掌心握紧木头把子,想快点将七星钱挖出来。
  “哐!”
  尖锹碰到石头,脆薄的铁片断了半个头,弹起来狠狠地打在招平安的脸上,瞬间肿起一块。
  阿择再也看不下去,用鬼术抢过尖锹扔在一旁,抬起她下巴,因为忍着泪赤红的眼睛让他胸口闷痛。
  “疼吗?”他呼呼伤口,无以言表的疼惜。
  被飓风惊起的波浪狠狠地拍打过自以为的平淡美好,因为忍抑着的崩溃情绪,使招平安的脸麻木起来,感觉不到疼。
  可她疼的地方在心里,是为了他疼!
  招平安抽泣着下巴颤动,泪珠子不断,“滴答滴答”颗颗烫进阿择的魂体里。
  他心疼地替她抹泪,“平安,给你出气好不好?别哭了。”
  不好!她摇头,胸口急遽起伏,唇瓣也抖起来。她突地深深咽进去呜噎声,抢过断了一半的锹,继续挖。
  阿择按住招平安的肩膀,拖到怀里,想让她看着自己,“你说话啊,想做什么?我帮你好吗?”
  她松开撰起的拳,不再咬唇忍着,而是蓦然放声大哭。
  掌心抓着的是沾满灰尘的铜钱,阿择突然明白她今晚的异样,是为着自己。
  他抱紧平安,不顾不停落在自己胸膛的拳头,狠狠地将她纳入怀中。
  他就像个孬种,只能将那些藏起来,在漫无边际的夜里压垮自己,而不敢再奢望多一些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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