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吻-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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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陡然觉出一点悲凉来。
陆尧瞳孔骤缩,顿觉讽刺,他刻意维持的平衡,还是被打破了,他嘲讽一声,“所以你确实很早就在琢磨离婚了是吧!不想坦诚,不想跟我好好过,只想离婚是吗?”
沈林欢头疼得快要炸开了,“陆尧……”
别问了,求你了。
陆尧依旧逼视她,不让她逃避,“沈伯瑾拿什么威胁你,我可以帮你。但你要开口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亲子鉴定的事我也知道了,是关于你的?”
沈林欢眉梢微动,想起那天和云朝说话,回身的时候,周管家就在身后,大概是周管家告诉他了。或者他从别处知道了。
他们这些人,想知道什么,总能知道的。
沈林欢看着他,“嗯”了声。
“你跟谁的?你不是沈家亲生的?”陆尧心脏一沉,瞧她想别过脸,抬起一只手捏她的下巴,迫使她和他对视。
“是亲生的。”
亲生的,逃无可逃。
两个人挨得极近,呼吸缠绕着,沈林欢避无可避,更觉得难堪悲凉。
她不再说话,唇抿得极紧。
脸像一张白纸,毫无血色,淡漠冰凉。
陆尧等着,等了半分钟,忽地自嘲一笑,“沈林欢,我只问你这一次,你说什么,我都不计较。”
沈林欢喉咙滚动了一下,嘴巴像是锈住了。
她紧紧咬着牙齿,慢慢的,尝到了一点儿铁锈味儿。
陆尧压在她身上的重量,慢慢轻了,捏着她下巴的手也松了,他站直了,只腿依旧抵着她的膝盖,俯视她片刻,瞧她没有继续说的意图,点点头,“好,算我贱。”
抵在她腿上的重量也没了,沈林欢觉得自己像是突然从二十层楼坠下来,他抬腿走的那一刻,她终于开了口,“对不起!”
陆尧,对不起。
陆尧终究还是停留了一瞬,回头看她,“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沈林欢还是看着他,什么都不说。
陆尧这次没等几秒,嗤了声,走了。
他直接离开了别墅,驱车离开,不想再看到她。
屋子里安静下来。
安静得一丝声音都没有。
沈林欢听到自己的呼吸,她仰着头,仿佛快要呼吸不到新鲜空气了一样,胸口剧烈起伏着。
她再低头的时候,冰凉的液体滴落手背。
她抹了一下,抹到了眼泪。
她凝视了会儿自己的手。
她竟然哭了。
像她这样的人,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哭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她收拾好了东西,托着行李箱放在了自己的车上。
周管家追出来,皱着眉,“夫人,您去哪儿?”
沈林欢深呼吸了一下,扯了下唇角,“我出去住几天。”
第25章
沈林欢有一套公寓; 买来就没有住过,没有机会。
她有时候觉得是家庭给了她枷锁,有时候又觉得是自己给自己枷锁; 很多时候她想做个普通人,普通家庭,普通父母; 什么都很普通就好; 可这种假设本身就毫无意义。
她从物业那里拿了钥匙; 把行李拖了进去; 打了保洁公司的电话,让人上来加急收拾了一下; 自己去楼下超市买东西。
她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也是一个人住; 那会儿大伯给租了一套小公寓; 在学校边儿上。
她和学校的人处得不太好; 更多时间放在学业上。
她记得班长是个女生,学业也很好; 有段时间经常请教她问题,有一次问她可不可以去她那里学习。
她同意了。
班长进了门; 在玄关处换了鞋; 很惊讶说:“这里租金很贵吧!”
她点点头; “不便宜。”
班长有些艳羡,“你爸妈对你真好。”
她一愣,旋即笑了下,没回答。
从外人眼里来看; 他们似乎对她真的很好了; 极尽物质的供养; 小时候无论父母怎么对她,她都觉得,他们是爱她的。
不然不会在她身上花费那么多心思。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大伯和母亲拥抱亲吻着钻进车里,在车上行不轨之事。
她僵硬在那里,站在很远的地方,看母亲最后从车上下来,一边走一边扯衣服。
她看见母亲和父亲时不时吵架,程之琳总嫌弃沈伯谦窝囊,一辈子跟着沈伯瑾受气。
她看见沈伯瑾总是训斥孩子一样的语气训斥父亲。
看见母亲和大伯在餐桌上眉来眼去。
听见过父亲逼问母亲和大伯的关系,听见过母亲的嘲讽:“你是个男人你去问你哥去啊?”
父亲不敢,在大伯面前还是唯唯诺诺。
程之琳一直想要一个儿子,她指望不了丈夫,就想指望儿子,可她要不来,生沈林欢的时候伤了身体,一次又一次习惯性流产,最后子宫薄到要破,医生严厉警告她不要再尝试,不然子宫都保不住,她哭了一大场,然后阴毒怨恨地看着沈林欢,好似看到一个十分恶心的东西。
那个眼神,沈林欢做噩梦的时候经常梦到。
…
陆尧接到家里电话,整个人都寒下来。
沈林欢从家里搬出去了。
下定决心要离婚了?
沈风坐在他对面,看他那表情,摇摇头,“不是我说,你太着急了,明明费点儿心都能查到的东西,你非得去逼问她,她不想说你逼她有什么用。”
陆尧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大口,表情冷冰,“纹身的事我可是查了,自取其辱不是,连楚邵都问我,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她。我就是想不明白,我说得那么清楚明白,她为什么还是不开口,我就觉得我在把一块儿石头往怀里捂。”
沈风叹了口气,“那就算了呗,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陆尧嗤了声,杯中酒一饮而尽,“你说的对。”
…
雨越下越大,似乎又要经历一场暴雨天。
沈林欢抬头看看天,没有带伞,只好走得快一点,到了家,还是淋得半湿。
暴雨连着暴雨,似乎没有晴日了。
保洁已经走了,屋子里干干净净,她把自己陷进沙发里,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反复回想陆尧说的话,这会儿才能意识清晰地去回忆。
每一句都像刀子。
好几次她都想告诉他,可是一抬眼看到他干净的眼神,就觉得自己心脏疼得都要死去了。
难以启齿。
她自诩冷静的,这辈子都没有过失控的时候,就连知道母亲和大伯苟合又听到父亲逼问母亲沈林欢到底是谁的孩子,最痛苦的时候,她只是从家里走出去,走了两个小时,冷静下来后,去见了周芙一面,看到一个干净的人,以获得片刻的喘息。
周芙问她脸色怎么那么差,她说饿,很饿,没人给她做吃的。
周芙就真的觉得她饿,一边骂她爸妈神经病,怎么总是不让好好吃饭,一边拉着她去餐厅,她吃了一大碗粉,吃到想吐,胃填满了,就不想别的了。
那天也下雨了,周芙要找表哥,顺便带她去纹身店躲雨。
她表哥在院子后头,周芙让她等着,自己去找表哥了。
沈林欢坐在那里,外面雨越下越大,楚邵在旁边和她搭话,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是不是不开心。
沈林欢认得楚邵,因为陆尧才认识的,那时的沈林欢总是会时不时去关注陆尧,年少那点小心思,藏得极深。
沈林欢本就不爱说话,那会儿更是一句话也不想说。
但楚邵是个话痨,叭叭叭不停说,最后沈林欢还是应了声,“就……像是下雨了,踩了两脚泥,甩不掉。”
楚邵听不懂这么抽象的话,只是大意猜出来她遭受挫折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小小年纪就该开心点儿。”
她点点头,不想再说话。
旁边人在哀叹最近生意好差,只能拿猪皮练手了,好可怜。
沈林欢眉梢微动,忽然问了句,“可以给我纹一个吗?”
楚邵问她想纹什么,她脑子里空了片刻,对纹身并不了解。
“喜欢的图案?或者风格?”楚邵给她意见,“一般是纹一些具有纪念意义或者彰显个性的东西。或者我拿纹得多的给你挑挑。”
沈林欢想了会儿,在纸上写了一串字母。
脑海里听到具有纪念意义几个字最先跳出来的东西。
楚邵拼了一下,“lu yao。”他嘶了声,“这串字母怎么这么让人不爽呢?”
沈林欢垂着眸,没吭声。楚邵也没深究,只是出于人道主义提醒她,这个年纪,纹人名的话,以后百分之九十九是要后悔的。
她平静地摇摇头,“没事,纹吧!”
见他固执,楚邵“啧”了声,“先说好了啊,未成年不给纹。你成年了吧?”
沈林欢把身份证给他看了眼。
楚邵很少见过这种好好学生一样的孩子来纹身,笑了声。
周芙回来的时候,沈林欢已经纹好了,周芙吓到了,反复问她,“真纹了?”
像是不相信沈林欢会纹纹身。
然后去看那串字母,不可置信道:“不是我想的那个吧?”
沈林欢沉默点头。
周芙追着她,“人刚撩你你还拒绝呢!”
沈林欢没头没脑说了句,“他太……干净了。”
适合远远看着,放在天边,想一想就好了。
周芙不理解,“说得好像你不干净一样,你这么好,很般配啊!虽然……虽然家世是差得多点儿,但他都撩你了,肯定是不在乎嘛!”
沈林欢摇摇头,“你不明白。”
他就像一个干净温暖的大房子,是她理想中的家的样子,可她两脚泥,连门槛都没勇气跨过去。不是没有勇气,是怕脏了他。
……
沈林欢从回忆里抽离,狠狠搓了搓自己的脸,她拿着手机打开陆尧的聊天框,输进去字,再删除,反反复复好多次,额头开始冒汗,胸口闷得喘不过来气。
她指尖都发着颤。
想起刚结婚那会儿,陆尧经常呛她,似乎对她很不满的样子。
那时反而没那么难过。
可是这会儿脑海里,只有陆尧冲她笑的样子,他喂她吃饭,学三岁孩子撒娇,关太送她的羊脂玉手镯,赵卿之关心的目光,十二挽着她的手臂叫她十一嫂……
她狠狠吞咽了口唾沫,嗓子干得快要裂开。
恐惧感再次降临。
她以为自己长大后再也不会害怕不会无措了。
可今天从早上起来就如影随形的恐惧,直到这一刻她才彻底明白。
她不怕父母了,也不怕大伯了。
这么多年,她已经修炼的什么都不怕了。
可是她很害怕陆尧知道她那些肮脏得见不得光的龌龊事。
她不应该答应联姻的。
她太自私了。
她就不该怀抱侥幸。
电话声打破了沉寂,她才想起来喘口气。
是云朝。
她下午的时候问过他,她托他做亲子鉴定的事,都有谁有可能知道。
他开门见山地问:“谁知道了?”
沈林欢声音沙哑,“我大伯。”她嘲讽一笑,“我的……亲生父亲。”
云朝沉吟片刻,“陆尧也知道了?”
“没有。”她苦笑了声,这个东西说出来她都怕脏他耳朵。
“那你打算怎么办?”云朝有些唏嘘。
沈林欢喉咙滚动了一下,似乎终于从失控中找到理智,语调恢复无波无澜的状态,“沈伯瑾拿这个事威胁我,无非是赌陆尧在我心里的位置,觉得我不会拿陆尧名声当儿戏。他得意着呢!但要是觉得我就拿他没办法,也太可笑了。”
挂了电话,她又沉默地坐了一会儿。
沈伯瑾赌得很对,她不会容许自己成为陆尧干干净净人生上的一个污点,让别人提起来就说一句,他老婆是母亲和大伯哥□□生下的孽障。
沈林欢指尖还发着颤,她两只手狠狠交握片刻,顾不得右手的疼痛,靠那点儿疼来麻痹自己,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她打了个电话,“我之前叫你收购的股份,收了多少了?”
第26章
沈林欢坐在露天咖啡厅里; 一身黑色西装,格纹的内衬,头发半垂下来; 眼神和表情都带着几分凉薄。
她右手仍缠着纱布,薄薄一层,已经不疼了; 只是为了遮挡仍触目惊心的硬痂。
她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 目光逼视对方; “沈先生很不好约。”她看向对方; 情绪没什么起伏,仿佛刚刚把做空报告发给对方威胁的不是自己一样。
她对面坐着一个男人; 四十多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老实憨厚。
但沈林欢知道; 这是一个难啃的骨头; 他没看起来那么木讷。
沈瑞生倏忽笑了笑,“说起来; 你还要叫我一声叔叔。这事、办得不太地道啊!你想做什么?”
沈林欢微微掀了下唇角,“我要您手里; 博盛那百分之七的股份。”
沈瑞生表情愕然片刻; 似乎是有些意外; 很早之前就有公司有意收购他手里的股份,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