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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偏执着迷-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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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送过几次饭,渐渐摸索出了这丫头的喜好,鱼肉翅根她几乎碰都不碰,只是会象征性的吃些,西蓝花和葱花蒸鸡蛋倒是吃的最多,配上一小碗米饭,能吃的干干净净。
  这会吃完饭,桑渴正坐在小板凳上看书,坐久了脖子有些酸,她抬头视线从双腿上的书页中移开,刚好对上鹤发童颜的老人家。
  秋日的暖阳洒在她身上,光影交错,衣服上的针脚承载着六芒星一般的璀璨光泽。
  这场面蓦然一看,似乎跟某个久远的身影重叠了。
  桑渴有一瞬间的失神,她直起了脖子,恍惚着将她认错了人,忽然就问:“阿婆,您为什么要自杀呢?”
  女孩子眼底是一片茫然。
  书页失去了手腕的支撑,哗啦啦律动了两下,跳回了她半小时前看的内容。
  话音落,阚老太手边的动作一顿:“傻丫头,是午觉睡迷糊了吧。阿婆这不还好好的吗?”
  她正在织毛衣,冲她莞尔,听见‘死’‘自杀’这类字眼也不觉得晦气。
  桑渴回过神,蓦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无措之余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太太,小渴不是故意的。
  阚老太太仍旧笑呵呵的:“太太不介意,是想起来什么事情了吗?”
  她边说边俯下身,用手擦了擦桑渴的额发,发觉湿濡,笑着问,“小丫头怎么还出汗了。”
  桑渴睁着小猫似的眼睛,呆呆看着身前的老太。
  多么熟悉而又久违的感觉。
  彼时也有这样一个和蔼爱笑的老太坐在阳光下的太妃椅里织毛衣,给她珍视的外孙,编织柔暖的冬衣。
  而她每次看见自己都会停下手里的动作,朝她招手。
  然后从桌面上抓一把酥脆的腰果递给她。
  桑渴看着看着,忽然很想做出些表达,想将这么长时间积压在心底的话全都说出来。
  又一缕光透过书店门帘的缝隙,印在她的眉间。
  “如果,如果是您。。。”她说话的内容颠三倒四,且磕磕绊绊,“是您的话,会选择怎么做?”
  没有逻辑的开场白,凌乱的陈述。
  阚老太耐心侧耳,努力将她所说的模糊不清的内容言语串联起来,但是不能够实现。
  但是下一秒桑渴直接将一切全盘托出:
  “有一个从小就对我很好的阿婆,突然有一天。。。”她攀上阚老太的腿,“她在我面前,上吊,了。死掉了。我不知道原因,我也不敢去了解真相,这件事像是一块巨石压在我心头,我喘不过气,我觉得我就快要窒息。”
  “之前有一段时间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见她上一秒还在给我做好吃的豆包,下一秒就浑身是血的倒在血泊里。”
  桑渴坐在小凳上,目光有些茫然地看着前方,双手抓住老太的裤子,焦急道:“您告诉我,是您的话,您会选择怎么做?”
  老太太先是哑然了一瞬,继而了然了些许事。
  她摸了摸桑渴头,在她混沌的瞳孔中给予安心的力量。
  “丫头,像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呐,活着就是丈量脚掌的厚度。活了大半辈子,有什么心愿未了?有什么事情还没做,你所说那位老太,她那样做是否是为了解脱。”
  “解脱。。。?”桑渴有些茫然地重复,继而有些激动地确认:“真的吗,她是为了解脱所以才那样做吗?”
  桑渴给人的感觉过于非黑即白,阚老太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说得清楚分明。
  “她这样做定然有她的道理,乖孩子,别想太多。”
  老太放下手里的毛衣针线,摸了摸桑渴的脸,“那故人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走之前有没有交代什么,还是说经历过什么事情,得了疾病?不想给后代造成困扰。”
  桑渴愣愣的。
  这样和蔼慈祥的模样,温和的对待还有五指抚摸的触感令她觉得久违。
  “傻孩子,无论如何,她肯定是喜爱你的。”阚老太爱怜地摸了摸桑渴的头,眼神透着心疼惋惜:“只不过,她不曾想会给你造成困扰,她不愿意看你为了她受苦,在别处也会觉得难受。”
  桑渴似乎听进去了,她眼底的茫然一点一点退散。
  “喜爱。。。。。”她将手收回去,抱着双膝,慢慢回忆之前,她跟兰婆发生的点滴。
  是啊。
  那样好的阿婆,又怎么会舍得她恐惧、难受。
  阚老太没成想桑渴还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一个小姑娘亲眼目睹这样血腥的场面,不由得令人心疼唏嘘,而那个素未谋面的老太,也只能在叹息声中迈入轮回。
  只希望她来生不再尝受今生的罪业。
  而这一幕,悉数被外面的白大褂,金丝框眼镜的男人看在眼里。
  Dawn看一眼手中的奶泡芙,眉头皱了又舒展。
  他没再朝前走了,而是转过身去,不料刚转过去好跟路对面带着帽子,裹得一身严实的男子视线交汇了。
  其实不久前,拥挤的柏油路,在车窗的后视镜,怎样的画面也明里暗里曾经出现过。准确说这已经是他们这样遥遥针对的第二次。
  男子迎面撞上白衬衫黑领结男人的视线,并没有立马移开,两人隔着一条路默默对视了一会。
  黑色冲锋衣黑帽子黑口罩的青年摘下口罩,冲他四十五度昂首,嘴唇翕动,说了什么。
  Dawn读懂那句话,眼梢微动,继而他将眼镜摘下来,紧接着大步迈入马路对岸的另一侧。


第38章 偏执着迷
  桑保国生前没有留下什么珍贵的东西; 死后就更别提。
  一些简单陈旧的遗物被悉数放置在一个黑色的皮箱,而皮箱被细心的舅母摆在不经常使用的临时客房。
  晚上桑渴趁着舅母不注意,找到了那只箱子; 并且将它拖进了自己的卧室。
  她不急着打开,只是将箱子安安静静摆在墙角落; 而她自己则乖乖窝在书桌前的椅子中; 双臂交叠抱着膝盖。
  窗户没关,七楼; 位置不高不低,窗户上面是不久前特意装改的不锈钢铁栏。
  有小夜风打湿女孩子的鬓边; 碎发扎进了眼睛,有点痒; 她揉了揉眼。
  天上没有月亮; 只有树梢风动; 迷人的晚间。
  桑渴看一眼窗外再看一眼黑沉沉的皮箱。
  最后深呼吸一口,她将脸埋进双膝。
  *
  失眠的夜; 纸生窝在床边小窝里打鼾; Dawn打给她的电话刚挂断没多久。
  黑箱子打开了一半; 静静躺在地上。
  桑渴跪在地上; 将箱子里的东西全部倾倒了出来,再一件一件分好类。
  党/徽,旧原子笔; 旧皮带。
  这些东西就跟爸爸的眼纹一样旧; 死的时候他才四十岁。
  最后桑渴躺在父亲军绿色的旧衣服上,用衣服袖子包裹住自己,幻想着正跟爸爸呆在一块儿,父女俩相拥取暖。
  她贪婪地休憩了一会; 手指冷不丁在大衣内衬的口袋里触碰到了硬物。
  她眼神稍动,慢慢将那东西抽出来。
  蓝皮封面,年岁很深,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指纹还有裂痕。
  那是桑保国遗留下来的曾用来记录开支的小簿子。
  上面密密麻麻记录了近十年来他所有的收入和支出。
  桑渴手捏着小簿子,眼神死寂得像是一片泥沼。
  指针已经驶向凌晨一点,万籁俱寂。
  跟小簿子对视半秒后,她开始面无表情地翻页,机械地翻页。
  膝盖跪在地面,磕疼了,就换一边。
  可是越往后翻,关于进账的记录越来越少,反而变成全是支出。
  桑保国在得知自己生病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继续工作,因为一开始是良性的肿瘤,不过后期恶化了。
  当年化工厂为了造一批竞争量多的料子,竟然不惜违规使用化学物品,过程污染还有辐射严重,‘不奸不成商’,为了获取最大效益,还非法敛财、以至于贿赂、贪污。
  九几年那会儿,去那里做工的人很多,大多都是一些当地的还有周边城镇的人。
  没有合同,没有保险,只有看似很划得来的报酬。
  可是那些东西有毒,身带无法逆转的毒。
  年轻时遭受的罪,在身体上留下烙痕,终于最后还是有所应验。
  零三年,桑保国偶感身体不适,去医院体检。
  领他检查的护士是他中学时期的‘初恋’,帮他化验血液的医生是他中学的同学,跟考上重点高中而因为家庭原因被迫辍学的他不一样,他们都在将来也就是现在有了一份很体面的工作。
  那天尴尬的事情是一连串来着的。
  诊断书被带外婆看脊椎的裴行端捡起来,但是被定义为良性的肿瘤似乎并未令桑保国绝望,只是拿着化验单子的手,颤成了筛子。
  这是这天,阴云密布的天色里第三个他认识的人,撞破他的狼狈。
  可小裴是个好孩子,他一直都这么觉得。
  并且沉稳的男孩子答应了,会替他保密,这样一来,小渴就不会知道。
  桑保国不仅不觉悲伤,他甚至难得地觉得这份压抑得到了分享,而非那么孤单绝望。
  小裴,是个好孩子。
  由良转恶是慢慢累积的,说来也怪,这些年来他满怀乐观的度过每一天,甚至身上都没再有疼痛的感觉,可是那病,就是恶化了。
  每天看着活蹦乱跳的女儿,桑保国恨不得一天拆成三天来过。
  但是一切都像是天意。
  病情恶化的原因许是他夜里睡在颠簸的公路上,冷风激的缘故。
  *
  桑渴一页一页的翻,翻爸爸的手迹。
  簿子越往后,不是开支了,倒像是记录他短暂一生的轨迹。
  “小裴是个好孩子,可惜。。。”手笔凌乱。
  桑渴一动不动盯着那两个字:‘小裴’,她心里一抽,眼睛像是钉在了那两个字身上。
  “姑娘要高考了,医生告诉我,我这个得动手术。”
  “我不想动,动了姑娘要哭。”
  。。
  “三年前的事,小裴他居然一直记到现在,他答应我保密。”
  “姑娘说牛轧糖好吃,明天去给姑娘买。”
  “想姑娘了。”有些字明显有些潦草,像是写完立马就被催促着出车发货一样。
  都是一些临时记录的琐碎句子,在医院,亦或是在奔波的途中。
  桑渴抬头,忽然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小裴?裴行端吗。
  为什么要提到他?
  还有,三年,他竟然三年前就知道这一切。
  为什么他要怜悯那个胆小可怜的父亲,没有那笔钱,他就不会死,相反他会亲眼看着女儿高考,还能撑到她查成绩,甚至还能看见她去念大学,然后在某个温馨吃饭的夜晚,懦弱的父亲,亲口告诉无知可笑的女儿,他生病的真相。
  而不是,而不是像这样!
  她不要。
  不要。
  桑渴用牙齿死死咬住胳膊,强迫自己不哭出声。
  真相一点一点的复原,也抽丝剥茧般地将隐秘的地带暴露在外。
  原来,他早就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既然他替爸爸瞒了那么久,那为什么?
  为什么要在那一天,让那个女生,让那个漂亮的、他喜欢的女孩子亲口告诉她残酷的真相?
  小恶魔就是小恶魔,不会有一丁点儿的改变。
  就是想亲眼欣赏她被逼疯掉。
  帮他隐瞒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到他咽气,死掉的那一天,然后用残忍至极的方式通知自己。
  看啊。
  “你爸爸死了,那个人让我告诉你,救不活的。”
  电话里,耳熟的嗓音,女孩子骄傲挺拔的胸脯,高傲的姿态在她眼前闪过,说的话令她世界苍白、冰寒成一片极地。
  爸爸。。。那可是爸爸,是世界上她唯一的至亲。
  桑渴麻木地想,他就是蓄意为之。
  就连她最爱的小狗,小狗也是。
  桑渴每次想起端端,心底也是一阵抽搐。
  为什么他要踹那一脚?是他心血来潮还是刻意的报复。
  不踹它的话,它能自然地生老病死,而不是由于内脏破裂,活生生地呜咽、疼死。
  惊慌失措的男孩子趴在她家窗沿边朝里窥探,那天中午桑渴被蒋兰带去新开的拉面馆,强迫陪她吃东西,回家时,发现端端正在门口抽搐。
  她尖叫着跑过去。
  男孩子是谁?
  是杨培东。
  他来做什么?
  送葡萄,能让眼睛变大的葡萄。
  男孩手里拿着一袋深紫色的葡萄,桑渴一出现他的视线就黏在了她的身上。
  他一边热情激动地笑着喊:桑,桑渴?
  一边试图将右手手腕上被咬的齿痕往后背遮掩。
  那狗一见到他就乱吠,甚至还咬伤了他。
  “我奶奶来看我,带了好多葡萄,你不是喜欢吃吗,她让我给你送些,给桑叔叔也送些。”男孩子看上去一点都不心虚,仿佛刚才从窗户外朝里窥视,一脸焦急的人不是他似的。
  可他所说的,桑渴半个字都听不进去,端端在哭!
  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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