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哄-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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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再用封建社会的那套思想，来对待季桃。”
　　少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接下来的唇，像是张合得万分艰难。
　　每一个字，吐露得都不容易。
　　每一段音色，都涵括了不为人知的情绪。
　　“季桃也是人，她会有感觉。”
　　“你们对她不好，她都能感受到。”
　　“她表面虽然不说，心里，肯定是很难过的。”
　　不是多么漂亮的体面话。
　　只是符合一个孩子的，内心最真实直白的，最想要袒露的想法。
　　“肯定……很难过。”
　　林愿眼睫低垂，温声细语，最后又加了一句。
　　季恒注视了他良久。
　　最后一寸寸，把目光挪开。
　　看向窗外，笑得轻巧。
　　“我的宝贝女儿，你倒是替我操心起来了。”
　　身后无言的沉默持续了有那么一段时间。
　　最后，轻淡恢复正常情绪的话传来，包裹上盔甲，甚至利刃，毫不留情地直接发起攻击。
　　“正因为是你的宝贝女儿。”
　　“所以，你不珍惜她。”
　　“自然有人珍惜。”
　　“等到时候，”林愿说着，忽然勾了下唇，“她就再也不是你的宝贝了。”
　　季恒失笑，又暗自琢磨，这看似意味深长的话。
　　最后扬笑：“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你什么都不用做，”他摆摆手，“就保持现在这样吧。”
　　“你和桃桃，之前是怎么样。”
　　“现在，就还是怎么样。”
　　少年并没感激，眼神甚至都不多余，挪开后，转身，砰的一声。
　　关上了门。
　　“啧~”
　　季恒暗自头痛。
　　“跟他爸当年，简直是一模一样。”
　　“也不知道怎么养的，能养成这样……”
　　…
　　林黎青赶来时，只看到了被重重关上的门。
　　正出来的人，扣上了自己手中的鸭舌帽，容貌半掩在光影中，薄唇几不可察地抿紧，直至拉成一条直线。
　　他不是没见过。
　　只是这种时候，往往只出现在小时候。
　　在他落寞地回家，什么都不说。
　　但旁人都心领神会，这个小家伙，又被那个比他还小的小不点，欺负啦。
　　这样的时候。
　　小时候的林愿，是有这么可爱。
　　可爱到所有人都宠着他，心甘情愿，满怀温柔神色地喊他，小家伙。
　　只有季桃除外。
　　“儿子……”林黎青叹口气，走向他，不免轻问，“你来这干嘛？”
　　林愿转头看他。
　　林黎青叹气声更重。
　　“你来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林愿没有回话，任着他骂。
　　喋喋不休的声音终止过后，他的眼眸才动了一瞬，几乎不被察觉的这个瞬间，柔软的光泽，落在了脸上。
　　泛起一世界的温柔岁月。
　　“爸……”
　　林黎青忽然觉得心里有点打颤。
　　被腻的。
　　“干嘛？”他凶巴巴问。
　　“我想接桃桃回家。”
　　少年朝着他，弯唇笑了一下，很轻。
　　林黎青心神真的一颤，问：“哪个家？”
　　少年满怀温柔，又期待地，扬了扬自己唇角的笑意。
　　“我的家。”


第41章　
　　季桃正在家里啃着棒棒糖；　抱着娃娃，赖在床上，一动也不肯动。
　　因为昨晚哭得太厉害。
　　她到现在；　眼睛还是肿的。
　　就请了假，没去学校。
　　手机里；　她和林愿的微信聊天在持续。
　　季桃问：【在学校怎么样？】
　　小小桃：【张牙舞爪。jpg　有没有记得给我抄笔记？】
　　林愿回：【没有。】
　　季桃：“……”
　　【因为课间在睡懒觉。】
　　【……】
　　【因为昨晚安慰你到太晚，太困了。】
　　【……】
　　【…………】
　　【以后记得，不要随便感动。】
　　【知道了吗？】
　　林愿这么严肃地说。
　　不用怀疑。
　　就是严肃。
　　季桃虽然没有当面看他的表情，但是光看字眼；　就能想象到。
　　严肃……
　　很！严！肃！
　　【哦】
　　因为太生气，季桃只给他发了个哦字。
　　【笔记到时候，抄盛溪的吧。】
　　林愿又说。
　　【哦！！！】
　　季桃更生气了。
　　过了一会；　觉得不够。
　　她又特意多加了几个感叹号。
　　【！！！！！！】
　　【！！！！！！！！！】
　　……
　　满屏；　满屏的感叹号。
　　林愿那边的笑声传来，听到语音，季桃生气地按下手机。
　　“好了！”
　　“我这回决定！”
　　“四十八小时！”
　　“都不理你！！！”
　　“好……”林愿携着笑意的声音再次传来，卷了几分似有若无的戏谑，怎么听；　都很讨打。
　　“哦……”
　　季桃，更生气了。
　　…
　　季恒突然上门；　这是季桃没想到的。
　　她赶紧放下手中的娃娃，吐掉棒棒糖，顺便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
　　蹬蹬蹬跑下楼，在楼梯间；　跟男人的目光不期而遇撞上。
　　他站在一楼客厅，她的大鱼缸前，饶有兴致地盯着那两条吐泡泡的锦鲤看。
　　“爸爸……”季桃喃喃出声。
　　季恒把更多的余光向她投来；　完全从锦鲤身上，转移了注意力。
　　他喊：“桃桃……”
　　“怎么怯生生的？”
　　“爸爸不是跟你说过，平时让你好好，挺胸抬头的吗？”
　　语调，很温柔，很温柔。
　　温柔到季桃，一度以为自己的眼前，出现了幻觉。
　　这仿佛是个错误的世界。
　　她在错误的中心，看着眼前，不知所措。
　　“爸爸知道，是爸爸昨天太过分了。”
　　男人的语气还是一样的温柔，缓缓上前，靠近了她。
　　嘴上沾着的笑，一贯儒雅。
　　证明他还是季恒本身。
　　同样的，一个人。
　　“但是爸爸，也是第一次当爸爸。”
　　“很多时候都不清楚，怎么去当一个好爸爸，桃桃……”
　　他缓声地说：“对不起……”
　　“爸爸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了。”
　　“再也不会怀疑你，还有……再也不会，对你说过分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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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桃忽然觉得眼眶有些泛酸。
　　不是感动。
　　但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她只知道，她没有原谅眼前这个人的打算。
　　季恒叹了口气，缓缓说：“桃桃，你别觉得爸爸是对你不好。”
　　“因为你是我们季家的女儿，你是爸爸……身上掉下来的骨血。”
　　“太看重你，所以才会，这么严苛地，认真地对待你。”
　　“爸爸希望，你以后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
　　如出一辙的话式，季桃忽然又明白，眼前的人，好像没有一点点改变。
　　还是那个他。
　　但是他说……
　　骨血。
　　季桃的眼眸渐渐地黯下。
　　她并不是，他的骨血。
　　“桃桃……”
　　“你有什么愿望吗？”
　　季恒缓声温和地问她。
　　“爸爸想，实现你一个愿望。”
　　季桃笑了下。
　　她说：“不用了，爸爸。”
　　她不需要补偿。
　　“看见你这样，爸爸心里难受……”
　　男人自己心里难受，便坚持己见，絮絮叨叨劝着她大胆说出自己的愿望。
　　季桃的眼眸，黯了很久很久。
　　最后，她说：“我想跟林愿住一起。”
　　男人一愣。
　　季桃又重复。
　　“我想跟林愿……”
　　“住在一起。”
　　他不明所以，她便解释。
　　“爸爸，你不是说了，让他帮助我恢复记忆吗？”
　　“如果两人住在一起，会方便很多，可以随时随地，都努力恢复记忆。”
　　……
　　“而且你放心，他很老实的。”
　　“我们不会，有什么过多的纠葛……”
　　她睁大眼，言辞恳切地，说着自己唯一的愿望。
　　满怀期待的模样落到了男人眼里。
　　他眸微沉。
　　暗自思忖，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到底是随便说来敷衍他的，还是真的……
　　世界上唯一的一个愿望，只剩下这个——
　　和她偷偷交往的小男朋友，住在一起。
　　还是骗着她，实际最初根本不是真心诚意的小男朋友。
　　季恒在心里斟酌了半天。
　　最终苦笑，缓缓把林愿坦白的事，说了一遍。
　　力求精简。
　　撇去锦上添花的枝和叶，只剩下他站定在原地，斩钉截铁，毫不迟疑，说出自己和季桃交往的事。
　　整整有，三个月。
　　季恒看着楼梯间的女孩儿苦笑，再一次的，将自己内心不设防的想法，完整地袒露在她面前。
　　“桃桃，你不用装得这么辛苦。”
　　“恋爱了，就是恋爱了。”
　　“爸爸虽然不会举双手双脚赞成你们，但是也不至于……拿着铁锹，追在你们身后，非得拆散你们……不可。”
　　“毕竟林愿……”
　　他笑着说：“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从他来到公司，从他敢站在他面前，开诚布公，大胆提出自己和季桃的一切。
　　大胆放话，挑战他，要求他……甚至攻击他。
　　从这一切，都可以看出。
　　至少在明眼人的眼里，都能知道。
　　林愿单方面的，觉得他在欺骗季桃的游戏。
　　其实不是游戏。
　　他早就，用心投入了进去。
　　早就，没法自拔了。
　　季桃从愣神竭力思考的状态清醒过来，看着眼前，非常想要确认地问道。
　　“他说的，是我们恋爱吗？”
　　“……”
　　季恒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乍然间一想，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可是仔细体会，又其实，没有什么不对劲。
　　他硬着头皮，编了个谎话。
　　“嗯嗯，是的。”
　　“林愿说的，是和你谈恋爱。”
　　“和你谈了，整整三个月呢。”
　　“爸爸都没想到，当初你挺大胆的，有我们季家的家风……竟然直接跑广播室，就告白上了。”
　　“也没想到，他就那么答应你了啊……”
　　“不过……也是真好。”
　　“嗯，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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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季恒神色里的强行，不用仔细看，一眼就能看出。
　　季桃无语。
　　想不清，他还在遮掩什么。
　　“爸爸……”季桃笑笑。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男人恍然一愣。
　　“你和他的秘密，来交换……”她一笑，“我的秘密。”
　　“……”男人眨了下眼。
　　想不通，她有什么秘密。
　　你一个失忆的人，最大的秘密，就是瞒着他，跟林愿偷偷恋爱。
　　一开始，还被他小子蒙在鼓里。
　　怪没出息的。
　　你究竟，能有什么秘密？
　　——这是季恒内心的真实想法。
　　毫无疑问。
　　真的，很真实。
　　但他同样，也想知道，季桃到底，有什么秘密。
　　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所以，反复纠结，纠结中，纠结过后。
　　他还纠结着，把林愿来到公司后的所有，一字一句，一字不漏。
　　全告诉了季桃。
　　季桃眼眸猛地睁大。
　　季恒笑笑。
　　“现在你知道，爸爸为什么，会说他是个好孩子了吧？”
　　时间在这一刻定格了很久，慢慢拉扯回来。
　　回到现实，季桃轻轻地，点了下头。
　　“知道了，爸爸。”
　　男人微笑。
　　然后女孩在下一刻，眸光恢复了冷静。
　　脸上再也没了那种，面对他，畏畏缩缩的气势。
　　甚至挺直腰杆，神情淡漠，漆黑的瞳孔里，情绪再也没办法揣测。
　　哪怕一点点，都揣测不到。
　　“爸爸。”
　　她站在楼梯间，平静地说：“其实我早就，恢复记忆了。”
　　“……”
　　季恒没法说话。
　　“你不让我去看望院长的理由，我知道。”
　　她又说：“同样的。”
　　“你觉得我会作弊的理由，我也知道。”
　　“……”
　　“…………”
　　季恒真的没法说话。
　　像是嘴巴，被封印住了。
　　糊了一大桶的，502胶水。
　　“不过，这些事都过去了。”
　　季桃说：“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和，林愿住在一起。”
　　男人面对她，脊背不由得，挺得很直很直。
　　像是这样，就能逃避自己的心虚。
　　假装自己在她面前，还是那个，高大伟岸的爸爸。
　　“你有那么喜欢他吗？”季恒轻问。
　　季桃说：“是呀。”
　　季恒又问：“假装自己没有恢复记忆，也是因为太喜欢了吗？”
　　季桃又说：“是呀！”
　　话很轻的，带着笑的。
　　季恒怔愣在原地，很久很久。
　　这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
　　自己在以前，究竟都做错过一些什么。
　　真的，做错。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