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亡夫遗产后-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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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日,喜春手上的红痕消了,手心恢复了又白又嫩。
主仆几个趁着晴日暖风的出了门儿,刚出门儿,就见针线房的两个丫头出面儿在分发衣裳,针线房的管事王婆子却是不在的。
“王婆子呢?”喜春问。
巧香答话:“说是病了,已经告了好些日子假了。”
王婆子丢了这么大的脸,本想仗着资历欺主,反倒被她认定乡下来的丫头给下了个脸,威信全无,哪里还敢留下被人指点。
“她不在,那针线房是谁在管?”喜春侧着脸,不解。
两丫头指了指正在给丫头们分发衣裳的其中一位模样沉稳的女子:“是紫黛。”
衣裳是周家铺子送来的,喜春在知道府上的四时衣裳往年便是府上的铺子裁制后,便重新把单子给周家铺子了,那王婆子被她下了没脸,又夺了定单子的权利,怪没脸见人的。
今日正是铺子上把裁制好的衣裳送来,还把这一笔账给喜春送了来。
账上写得十分清楚。
衣,一百三十套,料、绣工各半俩银子,共六十五银。
喜春看过王婆子定单子这三载的四季衣裳,每一季所耗费的银两都超过百两,账房那边记得清楚,且只有数目,没有写明料子和绣工,周家铺子又不是那等默默无闻的,两家做出的成衣相差这般大,中间这些银两的去向实在一目了然。
这也是遗留问题了,王婆子仗着恩情克扣府上的银子,周秉也是知道的,他都睁只眼闭只眼的,看周秉的面儿上,喜春夺了她定单的权利,叫她不能再克扣府上的银子便是,当然她若是再想欺负到她头上来,她喜春也不怕她。
喜春收了单子,叫巧云拿去账房记账,转身回了院子。
喜春住的正院是整个周家最大的院子,穿过长廊,从书房门口走过才到门口,不过喜春一回都没去过书房。
这会儿精致的绣鞋停下,转了个身,喜春想想,跟身后的巧香交代:“我去书房看看。”
巧香道:“可是这书房自打大爷出事儿后就封了,里边也没有洒扫,也不知有多少灰尘了。”
喜春伸手推开门:“没事的。”
巧香只得不再劝。
喜春独自一人进了书房,正如巧香所言,因着许久不曾洒扫,地上都落了一地灰,轻轻一踩便落下一个小巧的脚印。
喜春先寻了窗棂所在,开了窗,许久不见天日,书房到处都弥漫着灰尘,在光芒下又肉眼可见,喜春环顾四周,看清了房中布局。
正对门的便是书桌、一方椅,墙上柜子上摆满了书籍,角落放着半人高的锦绣牡丹花瓶儿、卷缸,青色的薄纱婉婉垂挂,风吹过,纱沿下垂落的铃铛叮当作响。
书房的一切还保留着周秉在时的模样,许是他走得急,桌上的笔只放在器具上,笔尖还沾着墨,现在沾染了不少灰尘,干涸成一团,下方砚台上,墨汁已干,还来不及收拾,这间屋连同着一同被阖上。
最显眼的桌面上,一副卷轴静静躺着。
喜春已经能想象出这样一副画卷来。周秉伏余案上作画,关外的买卖出了事,下人来报,周秉不得不放下还未成型的画卷,大步走出门,只等来日家来在续上完整。
只是他出了这门,却再也没踏进来过。
喜春顿了顿,才伸手轻轻展开了这副画卷。
这是一副女子画卷,高大茂盛的树下,一群女子正在河边洗衣裳,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图上最右边的少女,不过几笔却尽数勾勒出少女温婉的面容,清丽的容貌来,她正说着甚么,眉眼蓦得笑吟吟的,碎石中几点青翠杂草,少女一袭鹅黄色布裙,脂粉未施却浑然天成,逼真得宛若真人,足以见得画主的郑重之情。
喜春早已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画中的人,是她啊。
“周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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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周家闹鬼了。
尤其是居住在后罩房的下人们; 周家的下人当值都有时辰对换,正逢一轮休值的下人,正在后罩房那一亩三分地里安歇; 突的听到一阵凄厉的啼哭声儿悠悠盘旋; 送入耳里,当日当值的下人们都背脊一凉,冷汗一股股的在背后冒; 胆子小的丫头更是紧紧抱成了一团儿。
“哭、哭了多久?”
“一、一个时辰了吧。”
尤其夏日多有雷风阵雨的,说来就来,丝丝雨水和着微风; 更把那啼哭声儿拉得老长; 多出几缕渗人的幽深感来。
稍大胆的丫头深思半晌,别人家出这等怪事儿定是家中出过肮脏腌臜之事; 但周家这宅子里; 自打大爷带着人入住后; 后宅里可从来没有发生过甚; 甚至他们周家也是整个府城里出了名儿的好差事。
“菩萨保佑; 我们周家阖府上下可没有做没良心的事啊;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一个丫头对着天祈祷; 引得身边的丫头们纷纷祈祷起来; 十分诚心。许是当真求来了神的庇护,不过片刻,还回荡着的凄凉哭声儿渐止; 再三凝神听过,那哭声像是戛然而止一般,后罩房的下人们又惊又怕; 又稍稍放了心。
喜春哭了许久,红着眼眶伏于案上,已是哭累了去,但眼角还沾着晶莹泪珠儿,垂垂挂在眼尾,沾粉的鼻子一抽一抽的,脸颊、衣裳上沾了些许的灰土,手中,还握着一副画卷。
喜春睡得不安稳。她仿佛瞧见在熟悉的宁家村河畔,她一袭鹅黄布裙,脂粉未施,端着一盆的脏衣裳在河沟处洗着,身盼有几位村中的婶子在高谈阔论着,诉说着东家西家的事儿,像是在唱念做打一般,堪比那唱戏的戏台子般热闹。身为小辈儿,喜春可不敢随意搭腔,只听到趣处莞尔一笑。
刚笑过,她突然福临心至一般,微微侧脸,只见远处一个模糊的人影走近,边走还一边喊她的名儿:婉婉。
喜春姓宁,宁喜春是她大名儿,幼时她还有个小名儿,叫婉婉,随着年岁增长,小名儿这等极为亲昵的称呼便不能在宣之于口,叫外人听见,宁父便给她娶了喜春二字,也寓意她此后和喜逢春。
——脑子像入了混沌一般,遥遥的天际有两道女声在唤她,随着一阵儿地动山摇,喜春身子一个踉跄,脑子也清明起来。
“少夫人、少夫人。”
“少夫人梦魇了,少夫人快醒醒。”
喜春已经进了书房许久,巧香守在门外许久不见她踏出门子,忍不住在门外渡着步子,有些忧心。
巧云去账房送了单子,正回院子里,见巧香在书房门外走来走去的,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大步上前问:“你站在这里做何,夫人呢?”
巧香一指在嘴边,示意她轻声儿,又朝她招招手,让她听书房里的动静儿。
巧云耳朵微微贴着门,只听隐隐的哭声儿从里边传来,顿时脸色大惊,正要推门,被巧香一把拉住,朝她摇头。
少夫人是个脾气温和的,但主意正,她们这样闯进去,无异于不是看当主子的哭,当主子的都要脸,哪有哭的时候被下人瞧见的。
直到哭声渐弱下去,又过了一两刻钟,见里边一点动静儿都没有,巧云两个站不住了,怕出了事儿,便大着胆子推开门,这才发现伏于案上的喜春。
立夏后的天儿,不时便有阴雨阵雨,跟后爹后娘一般,说变就变,书房里窗棂支着,雨丝儿都飘了进来,降了温,难免会带着凉意,本就穿得淡薄,喜春这般伏于案上,身上没披件外衣甚的,十分容易着凉。
喜春睁眼,她先前哭得太久,这会儿眼都肿了,红红一团儿,叫她看不大真切,巧云两个吓了一跳,忙扶了人回房,又取了鸡蛋来,剥了壳轻轻在眼下四周滚着。
“奴婢已经叫厨房里烧了热水,若是这鸡蛋滚了不行,再用热水温了巾帕捂上一捂,许就退了。”
喜春只管听着,她哭久了,嗓子有些哑。
再者,哭成这样,实在有些难为情。
喜春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只看到一副画而已,整个人便失了控,心头涌上酸涩,她一直以为自己跟周秉从未见过面,现在才知道,她是没见过人,但周秉早已见过她了。
理智回了笼,喜春心里就困惑起来了,大晋男女大防虽严格,却也多针对未成亲定亲的小郎君娘子们,怕失了规矩,对未婚夫妻要求并非太高,若是在家人的陪同下,在成亲前见上一两面却也无碍。
周秉画中地址是在宁家村,还能画出她在河边洗衣裳的场面来,足以证明他已经踏入了村中,周家可没有亲在乡野之地,他们又是这等关系,周秉便是大大方方登门拜会也叫人说不出闲话来的,他用得着偷偷摸摸吗?
别是有甚偷瞧未婚妻的习惯吧!
一个盘子脸的丫头在门外伸了伸脑袋,不住往房里探着,巧云倒也认识,当即巧香便给巧云使了个眼色,叫她去问问怎么回事。
巧云点点头,提着裙摆出了门子,带着人走了好几步才停了下来,瞪着眼问:“怎么回事,在少夫人门外探头探脑的,还懂不懂规矩了。”
盘脸丫头忙摆手,凑近压着声儿:“巧云姐姐,府上闹鬼了,今儿好些人都给吓住了,现在府上都传遍了。”
巧云头一个就不信,厉声呵斥:“什么闹鬼不闹鬼的,哪里有鬼,这不是造谣生事吗!”
盘脸丫头今日当值,也没亲眼见到,只是听人提了几嘴,便过来寻了巧云两个,想着头一个禀报上去,至少在少夫人跟前儿也博个名儿的,见巧云疾声厉色,吓得缩了缩脖子,忙把知道的说了。
“可不是我传的,是今日休值的丫头都听见了,正是早前下了一阵雷雨之时,亲耳听到一阵儿啼哭,那哭声可凄厉了,幽幽深深的,听得人直发麻,紫兰几个都约好了今日夜里要睡一起。”
周秉取名随意,除了身边的巧云巧香等主子跟前儿的大丫头是以巧字开头,余下的丫头都以紫开头,听着倒像是一丛丛的花似的。
巧云原本不当回事儿,只在听到说哭声后,静默片刻,语气稍稍软:“紫兰等人是在何处听见哭声儿的?”
“在后罩房呢。”
巧云勾了勾嘴儿,笑得有两分尴尬。
后罩房处于光景不大好的府邸末,正在正院和书房之后。
巧云侧了侧脸,勉强清清嗓:“行了,咱们府上正气十足,大爷又是顶天立地的郎君,府上贵气盘旋,哪里会有这等不着调的事,你去传个话,叫这些人莫要在传了,我可没听到这些。”
她转身走了,盘脸丫头站了一会才跺跺脚走了。
什么正气不正气,大爷人都没了,如今这府上除了外院的小子管事,一个公的都没有,全剩她们这群女子了,正气没见着,尽剩阴气了。
巧云出去了好一会儿,巧香已经给喜春滚了蛋,又用了巾帕捂了捂眼,端水出来正见巧云回来,“她过来是有何事不成,我看你出去了好一会儿。”
巧云朝里间看了一眼,凑近了悄声说了几句。
巧香听闻,面上也不大自在起来,小声跟她交代:“我看此事也不必同少夫人细说。”
“是呢,我也是这想着。”
活生生的人,谁愿意被当成鬼!
喜春所有心神都放在周秉书房那副画卷身上,对巧云跟盘脸子丫头碰头的事只随口问了两句。作为主子跟前儿的大丫头,风光体面,偶有赏赐,穿戴得体,之下的二等、三等丫头们使劲儿想往上窜,但实则根据家规,在各处当值的丫头们还有人对换接班儿,身为主子跟前儿的大丫头,除非主子在安歇,否则一日都是伺候在跟前儿的。
主子也分好伺候和不好伺候,不好伺候的主子除了喜随意发脾气外,跟在身边的大丫头也是最容易被迁怒和呵斥。
喜春的眼在滚了鸡蛋,捂了热帕后已经消肿了,只看得出来眼角还红彤彤的,但看人却是没问题的了。
闲来无事时,喜春习惯了捡了小桌上的各种薄册看上一看。
周家大门,紧赶慢赶才终于到了府城的宁母陈氏从牛车上下来,她认不得字,指着那门匾问跟在身后下了牛车的宁四郎宁乔:“这就是周家?”
宁乔看了两眼,他也没来过,但他识字,怕看错了走错门闹了笑话,特地多看了几眼,才点头:“没错,写着周府呢。”
他们母子俩是坐村里的牛车来的,赶车的宁大叔来过府城几回,跟他们母子说:“那周家何等名声,整个府城找不出第二家来,门口摆着两大狮子呢,你看这两狮子雕得可真了,准是这一家没错了。”
周家母子定了定心,宁大叔把这母子俩送到,就准备打道回府,家去了。
周家守门的小厮已经伸头朝外看了好几眼了。
陈氏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