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戏-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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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青梧一抹眼角的眼泪,长长地叹了口气。
到了榕溪别院,凤青梧吩咐大院里的管家为陆珩和黄杞安排客房,等陆珩和黄杞都随管家离开了,白令令才焦心道:“您怎么敢让他住到这里来?”
“夜还深着,外面黑灯瞎火的,不让他们住到这里来,让他们住到哪里去?”凤青梧往自己的卧房走,“难不成让他们住到罗文聪那里去?罗文聪他敢收吗?”
白令令服气得很:“罗文聪不敢,您敢?您就不怕他认出您来?”
凤青梧进了客厅,坐到茶座旁:“我总不能让他大晚上的去睡大街,他千里迢迢赶到蕲州,这一路风餐露宿,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你没看见他风尘仆仆满面疲惫吗?他都瘦了!”
凤青梧想到陆珩那消瘦的身板就觉得心疼。
蕲州的情况有多严重她完全可以想象,他手里什么都没有,若不是被逼到了绝境,他如何会连夜来这里求药?
他一门心思想为百姓做事,却两手空空,捉襟见肘,这些天他有多难,她光是想想就恨不得散尽钱粮,为他解决所有的麻烦。
可她知道,她不能。
她答应分一半的药材给蕲州,她也不能不求回报地给,否则等她回到金陵,朝堂上就会有无数的人跳出来说她吃里扒外,为了别国的百姓不顾自己的百姓。
她这一路走来,牵扯到的利益太多,她不能让这趟赈灾之行打了水漂。
凤青梧最后那一句“他都瘦了”让白令令简直无语,陆珩他难道不是一直都是那个样子吗?北燕的男人大多虎背熊腰,身宽体高,陆珩却不同,他虽身量高,但是却始终都清瘦得很,看起来略显单薄,从来都是那副样子,又何谈瘦了?!
这三年来,他与白熙熙陪在凤青梧身边,明面上他们是主人与随从,但若无外人在,白令令跟她说话,却从不讲那些规矩,凤青梧也不需要他讲规矩,所以私下他们其实就是朋友。
白令令坐到凤青梧的对面,凝着凤青梧的眼睛,他道:“殿下,您的心,乱了。”
凤青梧握住茶盅的手指蓦地一紧。
“这三年来,您日日夜夜刻苦读书,您想站在金陵的最高处,您想俯视众生不被他人踩在脚下,您一路走来,行得稳,坐得端,为何一见到陆珩,您就乱了?”
凤青梧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如何能不乱呢?
那是陆十三啊,是被她放在心尖上的陆十三啊。
“他说要药材您二话不说就给药材,汇城如今已经有了病患,您可曾想过,若是汇城的瘟疫爆发开来,而我们汇城储备的药材却被您给了蕲州,导致汇城的药材不够用,您会面临何等的困境?”白令令凝着她,眼里含着莫大的失望。
“我已经下令,使了最周全的法子,汇城的瘟疫不会爆发。”凤青梧坚定地反驳。
白令令知道自己多说无用了。
凤青梧这女子,她有能力,也有手腕儿,可惜,遇上了陆珩。
他欲起身离开,耳朵却忽地一动,白令令沉下来脸来:“夜半三更的,既然已经给陆大人安排了客房,陆大人不在屋里休息,来这里做什么?”
凤青梧暗沉的眼眸微微一亮,这眸光恰好被白令令捕捉到,他心情越发糟糕。
而客厅的大门前缓缓走出一个人影来。
他也换上了白衣,约摸是管家为他们准备的换洗的衣裳,腰间系着玉带,头发用一顶玉冠束着,一眼看去,竟有几分飘飘欲仙之感,令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他端端地站在门口,表情看不出喜怒。
他是何时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第49章
凤青梧有些紧张道:“陆大人既来了; 便请坐吧。”
陆珩凝着她; 这院子里开满了栀子花; 鼻尖满是栀子花的芬芳; 她屈膝跪坐在茶座前; 端着茶盅的姿态和记忆中的那人竟是那般相似。
那么面纱下的那张脸呢?
陆珩哽了哽:“在下有些事,想单独与殿下商议; 还望殿下能屏退身边的人。”
“陆大人这话不觉得好笑吗?我乃是殿下的贴身护卫,你一个别国之臣; 却想将我支开; 我若离开了; 若是你要对我们殿下不利,岂不是不费吹灰之力?”白令令嗤道。
凤青梧也知道这等时候; 白令令不能离开,不是她不信任陆珩; 以为陆珩会对自己不利; 而是她怕白令令一走,她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独留下她和陆珩两人,她怕是会控制不住地扑进他的怀里。
这想法一冒出来,凤青梧自己先尴尬了会儿; 而后才讪然地对陆珩道:“令令乃是我最信重的人; 大人有话可直说,不必避忌着他。”
白令令闻言,朝陆珩一挑眉毛,傲娇地哼了声。
凤青梧轻咳; 示意他差不多得了,别太过分。
陆珩脸色有些阴沉,他也不进屋,就杵在门口,道:“殿下之前允诺在下明日会送一批药材到蕲州,不知殿下对在下可有什么要求?”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大人不必挂心,我知蕲州现在困难,我既然要帮,便是诚心相帮,虽然送去的药材不是白送的,但也不会在这等困难的时候追着大人要银子,”凤青梧尽量让自己平心静气,“等这次灾难过了,大人按市价支付药材的费用即可。”
陆珩来此,本不是为了说这件事情,既然说话不方便,只能作罢。
他拱手道:“殿下仁善,多谢。”
“陆大人说完了吧?”白令令阴阳怪气的,“若是完了,便赶紧走吧,我们殿下忙了大半夜,该休息了。”
“令令!”凤青梧不喜欢有人对陆珩这般无礼,她语气已有些沉,暗暗含着警告的意味,转而对陆珩歉然道:“令令说话,素来直白得很,大人别放在心上。”
陆珩口吻很淡:“无碍,我从不跟随从计较。”
白令令:“???”
“陆珩你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白令令气得够呛。
陆珩用淡漠的眼神扫了他一眼,却并未正面回应他的话,他对凤青梧道:“殿下身边的护卫武功虽然不错,可惜脑袋不太好使,不太能听懂人话,令人遗憾。”
凤青梧:“……”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讪笑。
白令令还要再说话,被凤青梧一个眼神镇压住了。
“夜深了,殿下休息吧。”说罢,他转身往自己住的客房走。
当是认错人了,若是她,怎可能不与他相认,又怎可能当着他的面,那般维护旁的男子,陆珩的心,酸酸涨涨地痛,有彻骨的阴寒灌进肺腑,让他不由地伸手捂住了心口。
不是她。
她不在了。
凤青梧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满目惆怅,她失落地将茶盅放下,闷不吭声起来,白令令与她说话,她也不想理会,就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出神。
白熙熙回来时,便看见他们各有心思地坐着。
凤青梧回过神,白熙熙禀报道:“那些突然出现的士兵,根本不是军营里的人,他们都是死士,知道您要去城西粥棚所以故意率先一步跑去制造混乱,好借混乱之时取您性命,我已经安抚了百姓,检查了粥棚的其他情况,都是正常的,并无其他作乱之人。”
凤青梧闷闷地点了点头。
白熙熙望向白令令,见白令令摆着一副吃屎的表情,更觉得困惑,想问一问陆珩来此的事情,但见他们都无心回应她的样子,只好作罢了。
白令令起身:“殿下,我回房休息了。”
凤青梧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去吧。”
白令令前脚踏出客厅,白熙熙就忍不住问凤青梧:“殿下,陆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是来找您的?他怎么知道您在这里?”
“蕲州缺药,他是来求药的,他并不知道是我。”凤青梧木然地解释。
白熙熙听罢,好歹松了口气,她瞒着凤青梧陆珩来了蕲州的事情,就是担心凤青梧因为陆珩乱了心,没想到凤青梧还未跑去蕲州找陆珩,陆珩倒是率先寻上了门来。
“那您,怎么打算的?”白熙熙紧张地问。
“我能怎么打算?”凤青梧苦笑,“他是燕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我是梁国女皇唯一的继承人,我与他的身份,隔着万水千山,即便相认,又能如何?”
况且,一切不过都是她一厢情愿,陆珩心中,另有其人。
她若揭开面纱,然后呢?
到头来还是要分道扬镳,指不定还会给定王府带去灾难,与其相认,不如不认。
“殿下说的是,我正是担心殿下会与陆大人相认,所以才忧心不已,您要知道您是大梁的继承人,您与陆大人若有牵扯,无论是对您还是对陆大人,都不利。”白熙熙提醒她。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的。”
白熙熙怕自己多说惹她反感,就未再多言。
凤青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想她这些年虽然人在金陵皇宫,却无时不刻不惦记着汴京的人和事,以前她偶尔会想,若是再见定王府的人,她定会忍不住与之相认,可是当那心尖上的人真正站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却胆怯了。
大约近乡情怯便是这般意思,日日夜夜想念,等真的要见到了,却忐忑不安起来。
在过去的那三年里,他可有想过她?可想过她其实还活着?可想过他们还能再见?可想过她如今就在他的面前?
相见不能相认,凤青梧心如刀绞。
她一夜未眠,一早便起了床,洗漱后有宫女进来禀,陆珩前来辞行,凤青梧坐在梳妆镜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怔了怔,而后理了下自己的鬓角,起身到客厅去见陆珩。
他就站在门口,晨光照在他的身上,将他单薄的身影裁剪得越发清瘦,好似下一刻他就要消失在这飘忽的晨光里。
凤青梧眸色一暗,上前道:“陆大人。”
陆珩回头,彬彬有礼:“昨夜打扰至今,给殿下添麻烦了,现特来辞行。”
“大人客气了。”凤青梧语气惆怅。
“这次的事情,是我欠殿下一个人情,来日若有机会,必还殿下今日送药之情,”陆珩拱手,往后退了两步,“告辞。”
凤青梧的双腿不禁然地向前迈了一步,然而,仅仅一步,她却又猛地顿住,她杵在地上,感觉双腿像是有千斤重,重得她再也迈不开步子了。
她暗暗咬了咬牙,竭力维持着自己面上的风轻云淡,笑道:“大人慢走。”
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陆珩转身离去。
晨光有些刺眼,刺得她眼睛生疼,她强忍着眼泪,不让眼泪落下来,难得再见,此一别,想要再见,只怕得是十年、二十年之后了,又或许,此生都不会再见了。
按凤青梧的指令,罗文聪派人从汇城运了一大批的药材前往蕲州,这批药材整整装了十三辆马车,能极大限度地解决蕲州暂时缺药的困难。
蕲州和汇城连着几座城池的赈灾事宜进行得如火如荼,洪汛已逐渐退去,灾民们逐渐开始重建家园,连着五六日,情况一直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到了第七日的时候,汇城忽然出现了新的病患。
凤青梧控制瘟疫的办法十分有效,最初汇城出现的三两个病患果断被隔离后,后面也仅仅只出现了几例,且都得到了很好的控制,因此汇城并未爆发瘟疫。
但不知为何,这日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病患,很快将搭建起来的第一个收容病患的地方占满,到了下午,昨日还空荡荡的好几个专程收容病患的地方就已经被塞满了。
七月的天,阳光热辣得很,看守城门的将士一个个的浑身汗湿,有将士觉得头昏脑涨,抬头望了眼刺眼的太阳,脑袋一晕,人就倒下了。
“喂,怎么回事!快来,这里有人晕倒了!”
有人在高声叫喊。
然后,那士兵一回头,发现好几个与他一起看守城门的将士都纷纷倒了下去,那士兵吓得瞳孔陡缩,大喊道:“来人啊,出事啦,快叫军医过来啊!”
而此时,榕溪别院里,凤青梧面色阴沉。
白令令手执折扇不断地给他自己扇风,他道:“城中倒下的百姓和将士一个接着一个,我们原本储备的药材都要不够用了,更何况还送了一半给陆珩,这下可好,城中药材更是紧缺,百姓和将士缺药,灾难就来了,没想到我竟能一语成谶!”
白熙熙外出办事了,凤青梧在这里坐了大半日,听着噩耗一个一个地传来,最开始只说城中忽然出现了好几个病患,而后发展成城中出现了大批病患,再是军中出现了大批病患,不过一日时间,城中储备的药材已经濒临紧缺。
不应该。
汇城和与汇城相连的几座城池都已经封城,除了购买粮食,所有百姓都不准外出,城外的人进不来,城内的人出不去,为了防范瘟疫,就连几个施粥棚都是单独管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