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春光-第2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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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哥“哦”了一声,学着田幼薇的样子双手合十,奶声奶气地道:“平安平安……”
“乖。”田幼薇轻声问邵璟:“求的什么?”
放水灯的人总会把自己的心愿写成纸条,再放入灯中,以求水神保佑,达成心愿。
她却是注意到邵璟什么都没写,什么都没放。
邵璟一笑,笑容微苦:“为那两位祷告,希望他们平安康健,过得好一点儿吧。”
他指的是这具身体真正的父母。
田幼薇爱怜地摸摸他的手,低声道:“会的。”
但他们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奢望罢了,好不了。
中秋一过,日子便过得飞快,转眼就是年尾。
这一胎不知怎么回事,田幼薇比怀曦哥时胖了许多,双下巴都出来了,为此她十分苦恼,和前来串门的喜眉抱怨:“你看这腰,就和水桶似的,这才五个多月呢,瞧着就和之前七个月大似的。”
喜眉和胡嬷嬷联手骗她:“哪有?分明和从前差不多。”
☆、第560章 相依
田幼薇压根不信这二人:“骗人也得拿出点诚意来吧?看都没看就抬着眼睛说瞎话。”
胡嬷嬷和喜眉都忍不住笑了,胡嬷嬷大致圈了一下她的腰,说道:“怀得是没有上一胎那么紧实,看这身形,或许是个小娘子呢。”
“女儿啊?那好。”田幼薇立刻高兴起来:“小棉袄最贴心了,就和我一样。”
“又在自夸了。”邵璟从外头进来,带进一股冷风,虽在玩笑,表情却严肃。
胡嬷嬷和喜眉都知道他的性情脾气,当即找了借口退出去。
田幼薇撑着腰给邵璟递了一杯热茶,等他喝了又帮着他换了轻便的家常衣着,才问:“怎么了?”
邵璟微皱眉头:“尚国公承旨,将到明州巡查海防一事。”
“怎么让他来?”田幼薇道:“陛下明知咱们与他不和,且上次那件事……”
邵璟淡淡地道:“这便是帝王心术。”
但凡手中有钱有权有兵,都是被猜疑的对象,何况他与小羊有着太多关联,注定将会受到诸多猜疑,且今上本就疑心甚重。
阿九正是因为与他们不和,才会得到这个机会,今上要用阿九制衡小羊,正如用主和派和主战派互相制衡一样。
田幼薇默默想了片刻,也就懂了,因见邵璟心情似是不好,便不提此事,而是在他身边坐下来,让他摸自己的小腹:“我猜是个胖闺女。”
提及胎儿,邵璟眉间的风霜愁绪瞬间一扫而空,他将大掌轻轻放在田幼薇鼓囊囊的腹部,没有感觉到小家伙的动静,就又低下头去,将耳朵贴着听动静。
“听不见。”田幼薇拉着他的手轻轻地按:“这里是小屁股,这里是头,她翘着屁股睡觉呢。”
邵璟不由笑了起来:“到底是第二次做娘,门儿清。”
田幼薇也笑:“这不是一回生二回熟么?”
等到曦哥闻声赶来,邵璟已经平静下来,高高兴兴在那陪着曦哥做游戏,父子俩在榻上打打闹闹,嬉笑声传得老远。
如意站在廊下禀告:“大人,知州大人登门拜访。”
邵璟便和田幼薇道:“定是与我商量如何应对巡查一事的。我去去就来。”
田幼薇拉住他,细致温柔地给他整理衣衫和头发,缓声道:“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邵璟脸上的线条越来越柔软,定定地注视田幼薇片刻,将手搂住她的肩头,低声道:“放心吧,我很好,我不是害怕阿九挑刺,而是觉着寒心。现在好了。”
田幼薇伸长手臂去搂他的腰,想要尽力给他一个拥抱,却因为肚子太大,没办法很好地完成这个动作,显得十分笨拙。
邵璟很坏地嘲笑了她一通,脚步轻快地去了。
喜眉从外头进来,扶了田幼薇坐下,和她辞别:“天色不早,我该回家做饭了。”
田幼薇不让喜眉走:“难得过来,陪我说说话,你家那边我让人过去说一声,让他们母子自便得了。”
张家母子待喜眉不错,凡事有商有量。因张家贫寒,未曾雇佣下人,凡事都得亲力亲为,吃得也很一般,喜眉倒比在田幼薇身边时还辛苦些。
田幼薇心疼她,也是想和她说说将来。
喜眉应了,把曦哥抱在怀里逗着,道:“姑娘要和我说什么?”
田幼薇问道:“我估摸着,我们在明州待不长了,你和张成是准备留在这里,还是打算跟我们走?”
喜眉吃了一惊:“任期还没满呢。”
田幼薇一笑:“两年一任期,曦哥生了之后,阿璟才正式任的市舶司提举,如今曦哥过了年就整两岁,任期是到了。”
她猜着,皇帝挑在这个时候让阿九来这里,摆明不想再让邵璟留在此处任职。
喜眉与她两世缘分,总得说清楚才行。
喜眉差点哭出来:“可是我舍不得你们……”
田幼薇难得见着向来沉稳的喜眉露出这样的一面,反倒被逗笑了:“我们也舍不得你,这样,你回去和张成商量妥当,再来告诉我。”
喜眉红着眼睛去了,田幼薇靠在坐榻上,轻抚小腹,想得出神。
她太理解邵璟了,呕心沥血、千方百计,只想做点利国利民的事,却总是被各种情况掣肘,壮志难酬,难免寒心。
邵璟和史知州一直谈到掌灯时分才谈完,田幼薇派人送了酒食过去,二人又喝得微酣才散。
听说邵璟那边结束了,田幼薇等着他回房,却迟迟不见人回来,便叫可儿挑了灯笼陪着她一起过去。
书房门微掩,灯没亮,人无声,黑洞洞,冷清清的。
田幼薇喊了一声,推门而入。
黑暗里听到邵璟轻声道:“我在这里。”
她把灯笼挑高了看,只见邵璟独自坐在窗下,微闭双目,半敞衣衫,是个寂寥的姿态。
“下去吧。”田幼薇打发走可儿,也不点灯,就将灯笼放在一旁,走到邵璟身边替他揉头。
窗半开着,邵璟的头被吹得冰凉,她少不得低声抱怨:“喝了酒又坐在风口里吹,是嫌这样太好过了?”
邵璟不说话,静静地挨着她。
她也就不再唠叨,揉了片刻手软了,就挨着他坐下来,安静地陪着。
“走吧,回房休息。”邵璟牵她起身:“太晚了,你怀着身孕操劳一天也很累了。”
“我已经做好了离开这里的准备。”田幼薇依偎着他,语气非常平静镇定:“你的任期将满,明州这边往来的商人越来越多,市舶司收入日渐增多,肯定很多人想来摘果子呢,正好我也想爹娘和二哥他们了。”
她猜着邵璟是有什么事瞒了她,怕她操心才不肯说,他不乐意讲,她也不勉强,但得告诉他,她的态度和想法是什么,不叫他有后顾之忧。
“我知道了。”邵璟拥着她,二人互相扶持着往前走,“只要咱们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阿九到来的那一天,是个阴雨绵绵的日子,寒风冻得死人。
用老一辈明州人的说法,是十年间难得遇见的寒冷天气。
☆、第561章 述职
邵璟和史知州等官员,吴七爷、宋如海等富商、番商、本地名流,一同为阿九举行了盛大的欢迎宴会。
宴会从下午开始,一直持续到深夜。
田幼薇心中牵挂邵璟,唯恐阿九为难他,一直没敢睡,把曦哥哄睡着之后,就坐在灯下画着画等邵璟。
三更鼓响过,仍是不见邵璟回来,她沉不住气,让可儿吩咐老周头去看看情况。
老周头近四更天才回来,却是和如意一同把喝得烂醉如泥的邵璟抬进来的,同行的还有几个陌生男人,说是尚国公的侍卫,帮忙的。
田幼薇见那几个人进来之后就目光闪烁,四处打量,心中十分不喜欢,赶紧地道了谢打了赏,把人打发走。
等她把醒酒汤端进去,准备灌给邵璟喝时,却见他倏然睁开了眼睛,倒把她吓了一跳:“你醒了?”
邵璟缓缓坐起,眼神清明,醉意全无:“一直没醉,只是不这样,恐怕真得喝死。”
“他为难你了?”田幼薇把醒酒汤递过去,看着他疲惫的样子,十分心疼。
“还好。”邵璟不欲多谈,只道:“明日给我收拾行囊,我估摸着年前就会往京城述职。”
田幼薇皱起眉头:“不是一起回去的么?怎么你倒要先走?”
“阿九说了,他巡查海防,只与明州府衙有关,与市舶司无关。不许我参与……这就意味着,他确然是要下手了。我左思右想,不如直接入京述职,或能反败为胜。”
邵璟让田幼薇坐下,轻抚她的腹部,低声道:“你这个样子,舟车劳顿,我如何敢让你跟着我一起折腾?”
述职之后是走是留,是升是贬,尚无定论,贸然奔波确实不妥。更何况,邵璟不在,明州这边总得有个人盯着,以防阿九胡作非为。
田幼薇想到这里,便道:“那行,你安心去吧,不用担心我们,我会把家里看好。”
邵璟点点头:“我会尽早回来。”
次日一大早,可儿就拍响了门:“主母,外头来了个阴阳怪气的人,说是奉了尚国公之令,前来探望咱们大人的。”
田幼薇原本昏昏欲睡,一个激灵惊醒了,她按住邵璟:“你歇着,我去瞧瞧。我猜多半是死太监。”
邵璟昨夜既然“喝得烂醉”,自然不合适见客,只能她出面应付。
她也懒得收拾,随意将头发挽起,披一件见客衣裳,睡眼惺忪去见客。
死太监站在正堂里,背负双手仰头观赏墙上的画,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年轻侍卫跟在一旁,手里拎着个食盒。
“许久不见,别来无恙。”田幼薇打了招呼,死太监回过头来,目光寒凉地对着她上下打量一番,最终落到她凸起的小腹上,缓缓道:“许久不见,夫人看起来过得很不错。”
田幼薇一笑:“托圣上的福,我们一家子都过得很好。您请坐。”
死太监淡淡地道:“坐就不必了,咱家按着公爷的吩咐,前来探望邵提举,给他送一壶醒酒汤。”
田幼薇作为难状:“外子昨夜喝得烂醉如泥,直到现在还没醒呢。”
“没关系,咱家亲眼见着了人,回去也好和公爷交差。”死太监抬腿就往屋外走,是真的打算直接闯入内宅去看邵璟。
“慢着。”田幼薇跨步拦住死太监的去路,似笑非笑地道:“几年不见,您怎么也没长进?”
死太监勃然大怒:“你骂谁?”
“此是官员内宅,岂容得你想闯就闯?你这不是给尚国公脸上抹黑么?”田幼薇道:“你信不信我一状告到公爷面前,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死太监咬牙切齿:“你去告呀?”
“你以为我不敢?”田幼薇寸步不让。
死太监默了片刻,突地笑了:“那你想要如何?”
“不如何,就是告诉你,客人得按着主人的规矩来,不经邀请不得随意乱入内宅。现在,你可以进去了。”田幼薇让到一旁,做了个“请”的姿势。
死太监盯着她冷冷一笑,转身大步入内。
邵璟仍在酣睡,死太监在一旁看了片刻,留下食盒便走了。
田幼薇把邵璟叫起来,夫妻俩一同查看那壶醒酒汤。
就是一壶普通的醒酒汤,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他是什么意思?”田幼薇心累。
“试探深浅。”邵璟安抚她:“不要多想,安心歇着,我会安排妥当再走。”
死太监走了之后接连两天,都是风平浪静,邵璟“养”了两天才又出门拜见阿九。
阿九始终未曾提出要去巡查海防,只拉着众人不停喝酒聊天,对当地仕绅官员送上去的美人来者不拒。
又过了两天,邵璟提出要入京述职。
阿九懒洋洋的:“这个时候入京述职?不过年了?”
邵璟十分勤勉地道:“述职事大,过年事小。原本想着要陪同您巡查,既然您不需要下官陪同,下官便该入京述职。”
“也行。祝你一路顺风。”阿九笑着,对邵璟举起酒杯,狭长的眼角闪着冷光。
时至今日,双方已再无和谐共处的任何可能,只能是你死我活。
邵璟不会忘记阿九做过的一切,阿九也不会忘记邵璟帮着小羊做过的一切。
腊月中旬,田幼薇依依不舍地送走了邵璟。
邵璟走后,家里骤然空寂下来,田幼薇不想惹事,就连女眷间的交际应酬也多是以有孕不便的借口推了。
吴七奶奶怜惜她一个人拖着孕肚、带着曦哥不容易,便想接她过府同住,田幼薇委婉拒绝了——正是敏感的时候,本是私交,万一被人扣个官商勾结的帽子可不好。
因着这个时候商船都不出海,年底的市舶司是最清闲的时候,张成亲自把喜眉送过来,叫喜眉还和她一起住,田幼薇倒是极欢迎的。
人在孕中,本就敏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