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亦可平-第1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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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征心中受到极大震撼,之前他想了解这个世界的大致情况,偶尔脑中会好心飘来“白雾”,但介绍的都是非常宏观且笼统的情况。从来不会告诉他,某个人的过去经历、姓名、社会关系等微观细节。方征眨了眨眼睛想看得更仔细,然而白雾逐渐淡去,两根短爻线形的“初六”也黯淡下来,像一根用尽了的发光二极管。
原来如此……方征难掩心头惊涛骇浪,白雾显现,想必就是这第七招的功用了。是不是要自己按照这个“提示”,做了第一步后,才会有接下来的“指引”?难道这龟甲上第七式,图画上一个人举着六根小木棍所代表的力量,是“启示”?每一卦有六爻,也就是说接下来,还有机会见到五片白雾,一步步助他脱困?
比起前面的招式,这太不科学了。实用性也很玄乎,前面的招式都是物理性质,这个招式却如此“唯心”,自己这半吊子的易学知识哪天掉链子怎么办?方征忍不住在心中嘀咕。而且这白雾只是介绍细节,根本没有指引自己该如何做。
不过他又摇头想,自己都能穿越过来、重新活一次,管他科不科学的。先试试再说,死马当活马医。反正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刚才爻辞的意思和白雾信息,就是让自己从那个武士身上下手?利用他牵挂家庭的信息……就会有突破?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方征知道这支押送他回阳纶的武士小队有二十来人,每个人都有分工。这个叫路十五的除了看守方征外,还专门负责烧制行军粮。他们吃的都是兽肉,加上附近采摘的一点薯蓣叶子。这几日要处理干净线虫,必须把所有肉块切削放进沸水煮过,也由他把煮好的肉分给每个人。最后给方征剩下很小的一块,保证他不饿死就行。
今天白天猎物不够,方征甚至都没分到吃的,肚子早就咕噜噜叫。半夜这些武士揶揄扛困的时候,就对路十五道:“铜锅里有没有剩点老鼠皮麻雀酱的?给华族首领喂一口呀。”
守到半夜肚子饿,这些武士会抓老鼠青蛙和小鸟烤着吃。尤其在线虫肆虐的这几日,方征总觉得他们这样很不卫生,腹诽没几天就会吃死几个人。不过那路十五的烹饪倒算有点本事,能尽量处理干净保持食物本味。青蛙小鸟也让那些武士吃得津津有味,至今没死人。
路十五虚虚从锅边一捞,抓了一把地上的麻雀毛,啧声说:“没有肉了,华族首领试试烤鸟毛?”他们并没有更过分地冒犯过方征,但在这又困又累的漫漫长夜,总要说点能让兄弟们笑得放肆的话头。
“每次华族首领吃东西,都得给你喂进去。”路十五握着鸟毛走近,虚晃在方征眼前。他并不是真的要把鸟毛塞进方征嘴里,只是希望刺激他说点什么,生气也好怒斥也罢,好让人打起精神。
方征轻轻叹了口气,这在别人眼中无奈的表情,实则是在心里恍悟般哭笑不得——还真会发生,“启示”居然真的应验了,还径直把死穴送到方征面前,让他根本不用多走几步路。
龟甲与河图洛书有关,源头是伏羲,卦也是伏羲演的,真是谢谢您老人家了。
方征以只有路十五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几个字。其他人只能见方征嘴唇似乎动了动幅度。路十五手中鸟毛全散飞开去。他后退半步,随即表情略凝重地盯着方征,欲言又止。
“我……我去树林里。”路十五似乎有些语无伦次地,“去树林里”一般是方便的意思。那些武士虽然对他不满又奇怪。但人有三急,估计是突然来了。他们嘘了几声,嘲笑路十五还是不敢真正对华族首领动手,“怂”得有了尿意。不过规矩在那里摆着,他们也不敢真正挑事,提了精神便罢。
能被选为铠役武士,心理素质自然不差,所以没人能看出路十五那看似镇定的表相下,内心的波涛汹涌。他甚至都无暇分辨,只想赶紧远离那个可怕的华族首领,静一静去想到底怎么回事,顺便执行那人的吩咐……
方征对着路十五说的是“不想锦七有事,就给我搞点吃的。”。
他妻子的名字。估计连索兰统领都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普通铠役武士,他的家庭、出身乃至经历,都没有任何值得大人物关注在意的地方,也没有汇报过这些事情,像他一样的人有很多。甚至自己明天死了,也很容易找到替代。
为什么远在南边山区里小部落华族的首领,会知道他妻子的名字?路十五很少在人前念妻子的名字,自己无足轻重。他的妻子更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小人物。他们对庞大的军团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可是他们就是彼此世界的全部。
华族首领到底怎么知道的?难道真的是神?可如果华族首领是神,又怎么会被他们抓住?自己该去汇报给索兰统领吗?可那人知道自己妻子的名字,如果能控制她的人身安危又该怎么办?路十五一时无法可想,虚弱地跪在小树林中,抬头看天空的星辰,他不敢多看。赶紧在水潭淤泥里挖了半天,总算抓了只大肥青蛙。
路十五把青蛙逮回来沉默地做完清洁,在火堆上烘烤熟透。其他武士本来以为他要给他们加餐。没想到路十五却撕了最大的一条腿,塞给了方征嘴里。方征两口就吃下去了还意犹未尽,皱眉看着剩下的青蛙,挑衅般瞥了他一眼。路十五只好又把剩下的部分都塞给方征吃。其他武士纷纷在旁边不满揶揄:“你这是干甚??没看出来啊路十五??原来你是这种人??啧啧,讨好华族首领倒是条路子,谁知道国君以后会不会重用他呢。”
路十五忍受着同伴的诘问和嘲讽,默不作声给方征喂完食物,才低声道:“索兰统领说过他不能死。”随即就闭目养神不再和他们搭腔。
不提其他武士疑惑又不服气小声嘀咕了一会儿,也没趣了,各自守夜。且说方征在说了那名武士妻子的名字后,精神一喜,他居然真的看到了视线中“坎卦”的第二爻浮现在空中亮起金色的光芒。一缕崭新的白雾在那截长长的阳爻中升起了。白雾中有一艘木筏,正在渡过湍急江流,木筏上坐着路十五、索兰以及……方征自己。
这不再是是“过去”的细节,没发生过。但按照他们的行军路程来看,这很可能就是明天渡江的画面。索兰一定会亲自押运方征。而路十五想必会找个理由与统领独处,汇报今晚被方征点破他妻子名字的匪夷所思情况。
方征心中默想,难道这是“启示”的力量?只要自己按照爻辞正确的方向去行动……它就会告知自己接下来要发生的某些事?这招原来是这样使用的?方征心中嘀咕,对《易》一窍不通的人根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吧。自己误打误撞还做对了。
“启示”虽然目前都是给他一些很小很细节的画面,也不由他自己选择,但仔细想,是个很可怕的能力。
方征一瞬间想到了许多神秘诡异的传说,譬如唐时李淳风袁天罡泄露天机的《推背图》,一直算到两千多年后的国运,李淳风一发不可收拾,袁天罡赶紧推了他的背,言“天机不可泄露”,故此预言书被称为《推背图》。袁天罡李淳风都是道士,道士的老祖宗是老子,老子是周书吏,定然熟读《易》。袁天罡李淳风的卜算推演,与《易》数也息息相关。
之前,方征要完全掌握每个招式,都有熟练期,需要反复练习。如此看来,走一步看一步的“启示”白雾,很可能就是这第七招最粗浅的入门级。仅是如此,都能看到一个人的要害,伏羲老祖宗的东西果然要命。用好了,玩弄人,手到擒来。
自己如果一直练下去,终有一天会到什么程度?袁天罡李淳风推演了唐至后世两千年的运图,至今依然有多幅未解之谜。他们是看到了遥远的未来吗?自己这个招式的威力又会到达什么境界,看到多远的事呢?
这样想着,方征又要控制不住身体的渴饿,几乎晕厥过去。他感觉到除了身体乏得厉害,大脑也似过度使用了般累得不想动弹。在沉入黑暗前,方征心想,累就累吧,幸好,今日昏过去前,总算多了一点希望。被劫持远离家园,这种绝不应该发生之事。如今他受的那么多苦,伤口、疼痛、渴饿与体内力量拉锯的折磨……
都是应得的教训呵。
艰难复健。
首发晋江文学城
铠役武士押送方征沿江水东行,有时候走水路;有时候是陆路。今日则是最后一段水路——清江的上游;沿江继续漂行半天约几十里;就是大江泄流之处。此地多崇山峻岭;视线都被挡完;他们如今还看不见大江泄流分叉的景致。
渡江的竹筏倒已经都准备好。简易排舟只能乘坐两三人。每次水路的时候索兰都是亲自来押守方征;再随机抽调一名武士在侧。正安排时;路十五犹豫地渡到索兰身边,复杂地瞥了方征一眼,低道:“统领;我,有事要单独禀告。”
“那你就上来。”
这只以竹排扎实的小木舟上于是单独坐了索兰、方征和路十五三人。逆流行舟需要划桨。方征当然是不动手的;他此刻还是被毒药控制后虚弱无力的样子。当年方征吃了些太岁肉,增强了体质;五感也变得灵敏。甚至能免疫小病小毒。但还是没扛过夏渚这两种毒药;让他受制于人。足见其中利害。索兰给他说过;这是夏渚挖掘华胥人的玉雕版;上面记载的秘药配方。后来又经过巫灵改良。如今世间还没有解药。
现在他们已经行驶到江中,这幅画面与昨晚爻辞启示一模一样。
自己应该怎样行动,它才会给出新的启示呢?方征心中这样想的时候;后脑勺又开始微微发热,似催动那个力量的“发动”。方征思考着;第二爻是阳九;“刚中”的意思;让自己正面对抗?也可以解释为主动挑起话头?又或者挑个事?挺身而出?
方征心想,《周易》之所以包罗万象,有个原因,说得不好听些,就是它指向未来的多种释读方法。街边骗子算命大仙总能“说准”,让人事后想起来敬佩早窥先机,其实是因为他足够含糊笼统,能根据现有情况推测出大方向,并用语焉不详的表达。事后成了也可以,不成也可以,总能立于不败之地。但如果这“招”的真谛也是含糊其辞,就无法对方征的行动具备任何指导意义了。
既然画面指引了这个场景,那么自己就要相应行动,它才会给出下一片白雾的信息。方征又想,自己才刚刚开始练,没法运用纯熟。不知道如何做的时候,往前,往上,往这一辞阳爻的大方向去靠,总好过瞎想。
既然是“阳爻”,那就先把握“主动”吧。
于是方征一改沉默,不等路十五告状,指了指自己的嘴,示意有话要说。索兰给他扯下嘴巴上勒住的绳子。方征开门见山对路十五道:“昨晚给你说的,想好了吗?”
路十五脸色惊疑不定,随即哆嗦向索兰禀告道:“统领,我要说的事,就是昨晚他……他知道我妻子的名字……统领,我从来没告诉过别人,我也不会写字啊。”
索兰十分意外皱紧眉头,视线轮流打量着路十五全身,“连我都不知道你妻子的名字。”她凝重地盯着方征眼睛,意味深长,“……华族领袖,还真是深藏不露。”
“我对统领忠心耿耿。”路十五嘴唇煞白,不住害怕地瞥向方征,“可是他……如果他……”潜台词是忌惮方征有什么非人的能力。华族有龙和冰夷,方征究竟是如何获得它们的认可,一直是外人最害怕的疑虑。
方征又笑了笑:“别那么紧张嘛。我不会乱来的。”他意味深长道,“不过,你得对我好些。再想往我嘴里塞鸟毛什么的……”
索兰冷冷瞥了路十五一眼:“嗯?”
“统领,我真的没有。”夏渚武士分辨道:“只是嘴上吓唬两句。太困了,随便说说的。真的没有做……”
索兰正色:“言语也是力量。不然韶舞为什么要配诵文?这三十鞭先记着。回了阳纶再领。昨夜应该不止你一人,都记着。做个记号。”说最后一句时,她甩了一藤鞭抽在路十五嘴边,抽出一道血痕。路十五不敢吭声。随即索兰又对方征沉声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探知我方武士的家庭情报。想籍此动摇铠役军心,那是做梦。”
“我哪有那么坏。”方征懒洋洋地轻笑反驳,“我比夏仲康好多了。”
方征一直在等待着第三片白雾的启示,这是方征自己主动唆使的,符合“阳爻”指引的方向。果然那片白雾从旁边路十五头顶冒出——
雾中之人仍是他最牵挂的妻子,她在深寒的夜中依然呆在蚕坊的织衣前。她旁边堆了一些丝织物,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