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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大周主母 正文完结-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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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一一抬头。叔碧的圆眼珠子不停地转悠,对于屋里的一切都可以感到稀奇。其实只是个临时的落脚处,屋中并无摆设,简洁干净而已,然两侧待命的命妇们一个个繁缛华美的衣饰,足以迷乱任何一个有心追求美的女子。
  仲兰心里是惊叹一声。因太房和荟姬也奢华,但论衣物的精美,明显比不上姜后的人。这是由于姜后来自于齐国。齐国的手工艺为天下有名。太房与荟姬的饰物大部分也是来自于齐国人之手,怎能比得过姜后呢?因而,相比姜后的女子们,季愉与叔碧今日的穿着同是来自齐国的公良之手,颇能相称。仲兰那身射礼前精心准备的衣物,在此如野花与国花相比,当即显得完全落败的逊色。一种自渐形秽的羞辱在她心头漫漫地蔓延开来。
  
  “汝等,何人是贵女斓?”姜后问。其实她不必问的,因为她身旁的人都已经告诉她这三个女子谁是谁了。
  季愉心里明白,姜后这一问是要考验她的言行。而且,这姜后既然能位尊到嫁给天子周满,必定与公良有亲缘关系。想到要在公良的亲人面前对话,她复杂的心境一时难以形容,似雀跃如鸟儿,又似走过悬崖木桥的忐忑不安。再拜首,她逐字逐字,有韵律地吐咬道:“吾是贵女斓,为隗静之女。”
  “有人曾对吾言,贵女斓之琴艺可比荟姬。今吾听汝一言,果真是乐理深通之人。”姜后也以韵律之语回复。
  季愉一听,心中可是欣喜。欣喜于这一句话表明姜后已经接受她了,更欣喜于姜后是个明理且高才博学之人。
  姜后转向了叔碧,一样亲切问询:“汝便是伯康士之妹?”
  “是,王后。”叔碧叩首,惊讶道,“王后怎知吾兄之名?”
  “从天子与乐芊夫人口中皆有听闻。伯康士为人正直,有才情且不好扬,是个难得人才。”姜后笑着道来。
  这,这,这……岂不是意味着天子有意赞成乐芊之见,扶持伯康为世子。仲兰额头冒出层细汗,眼看即将功亏一篑,为乐业和叔权着急。
  
  “汝是贵女仲兰?”姜后最终对向了仲兰,问话的口气便没有对前两人那般如亲人般的亲近了,多了份拷问的生疏。仲兰知这是因于自己与母亲为太房之人的缘故,便也客气道:“吾是仲兰,为信申侯之妹。”
  “此事吾有闻太房言,却从未听信申君向吾禀明。”姜后道这话似感慨,似含惊疑,“信申君时常进宫面见天子。天子甚关爱信申侯,也曾委托吾办宴时必要邀请信申侯,因此信申侯进镐京时与吾有过多次会面。为何不曾信申侯亲口与吾提及此事,实乃费解。”
  信申似乎有意向公众隐瞒她是他阿妹这个事,是仲兰心头的一根刺。听姜后这样一说,她激气中以不符合君臣之礼的口气反诘道:“汝若不信,不妨问询信申君,何必语中带讽质问于吾?!”
  “无礼!”姜后身边管理宫中礼节的命妇立马双目一瞪,向仲兰拍掌喝道。
  仲兰还从未被这样当着众人喝骂过,要是常人早已羞愧地耷拉脑袋要钻个洞去。可她不是,是从小被吕姬宠着大的,何况,也从没有真的遭受过罪。她没有立即低头认罪,反倒对着那命妇双目瞪看:不就是个老妇吗?以为自己有点年纪就能随意喝人吗?
  “汝——”那命妇也被她气到了,欲起身教训。
  
  “勿躁!”另一个老妇的声音从帷幔后面响起,严厉的风气宛如刀刮的秋风,比那命妇的喝声更能让人生畏。
  季愉一下便听出此是舒姬的声音。想来,舒姬一直陪伴于姜后身边,只不过隐于幕后没有出面而已。
  仲兰则不由地缩了下脖子,心道:这人是什么人?声音比那命妇骇人得多了。
  “舒夫人。”那命妇向舒姬行礼,仍在气怒中问,“为何阻止吾教训此人?”
  “否。”舒姬道,“吾不是言此人不该受教训。对姜后如此无礼,便知家教不慎,应有家中长辈训导。可是否,王后请训示。”
  “是。”姜后当然知道舒姬的意思,道,“正好,乐芊夫人在此。”
  “王后。”隐于暗中的乐芊立马答上话,“孙辈之过,吾也有责,必是要严惩于此孙。”
  仲兰见被四面围攻,惊惶失色地叫了起来:“汝等不可对吾无礼!吾乃信申侯之妹,非汝之孙辈。”
  
  结果四边的人没有一个像是真要上来教训她的,只是听她这话后,用一种不可思议的鄙夷眼神望着她。
  “乐邑养育此人多年,此人竟然矢口否认为乐邑子孙。”
  “忘恩负义之小人,便是此人之类。”
  “只怕此人在乐邑为世子之女不及信申侯阿妹之名,贪图富贵,便是此人心中所想。”
  “此人心中无乐邑。想必若有地位高之人认她为亲,她也会弃了信申侯而去。”
  “怪不得了。怪不得信申侯不与王后等人言她为阿妹。”
  仲兰想对着她们的指控否认:不是的。不是的。但她无法说出口,因她心里或许有她一家,确确实实却是没有宽大的心胸能包揽乐邑全族的人。她们的指控便成了真实的荆条,鞭打在她心口上。她承受公众的羞辱,眼泪一落,立马又被人扯笑。
  “装模作样之女,便是此人。”
  “可惜此地无男子,否则,此人投入男子怀中哭泣便是了。”
  仲兰红了脸,她们三两句便揭穿了她常用的伎俩,感觉是把她外衣都剥了个干净,让她袒/露在此被她们评头论足。她挺不住了,不知怎么哭才能扮可怜,只能浑身瑟抖地跪在那里接受她人的审判,最终她偏头想作一晕了事。舒姬抢先了她发话:“王后问完话,让贵女仲兰退下吧。”她只能泪凄凄地向姜后三次叩拜后退出了屋里。
  
  叔碧见仲兰这么走了,不禁捏捏季愉的手臂问:“她可会向太房告罪。”
  “她能如何?”季愉好笑道,“向太房告何罪?莫非称自己被此屋之人欺负了去,然脸上身上并无遭罪?恐怕会遭太房责骂其嘴舌鲁钝,活该。”
  她们两人的悄悄对话被乐芊、舒姬与姜后等人听见,不由都为之一笑。
  姜后向乐芊笑着含头:“此两位贵女深得吾心。”
  “能得王后之喜爱,乃两位贵女之幸。”乐芊谢恩道。
  “夫人,能得两位贵女相助,也乃福气也。”姜后依然笑着说,“吾不阻拦汝与孙辈相聚了。”
  乐芊再三叩首相送。季愉与叔碧立马跟随乐芊向姜后行礼。
  姜后起身,走出帷幔,在季愉身边擦过时弯下了腰。季愉感觉睫毛上有阵香气飘过,这阵香气能使得她整个人都变得酥麻。姜后在她眨动的睫毛上面仔细地看了有一会儿,微笑地小声说:“可知姜得是吾何人?”那音量,可是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
  季愉心里扑通扑通地跳。那是,姜后身上的这阵香气让她联系起公良身上一样淡淡的清香,还有,姜后有许多地方与公良有相似之处,比如现今姜后这句话,与公良偶尔蹦出的话语一样犹如孩子似的调皮。她提着这颗砰砰跳的心稍微抬起了视角,看见了近在眼前的这张脸一眼,又马上垂下了头去,心里惊道:像,真是像,那双眼梢弯弯的眼睛多像公良的,都是如冰下的熔火,在缄默中蕴含了巨大的力量。
  “王后可是先生亲人?”季愉端着整颗心问。
  “先生多次教训过吾,因吾做事往往有不周之处。”姜后喟叹着,又是忽然朝季愉一眨眼,“先生是言冷心善之人。若先生偶有对汝言语不善之处,还请汝了解先生所想。”
  季愉听这话,便明白姜后必是公良的直系亲人了,急忙诚恳地应道:“吾明白。”
  姜后见她真是明白了,方是宽慰下来,直起身步出了屋子。众命妇随王后而去。
  
  门最后关上的时候,唯剩下乐芊与两个孙女,此乃姜后与其她夫人们的体贴之处。
  “夫人!”叔碧见没有她人在了,冲上去抱住乐芊泪流满面,是喜极而泣的泪水。
  乐芊一只手揉揉她的头发,把另一只手伸给了季愉。季愉扑上前,握住她伸出来的手慎重地放在脸边感受此刻温暖。
  “好。好。”乐芊拍拍叔碧的背,有力地道,“此事未完。汝尚有大任未完成。”
  叔碧听她这么一说,立马抹掉泪水直起腰,脸色肃然一变,问说:“夫人有何事吩咐?”
  季愉也把乐芊的手放了下来,等待着。
  “吾已命师况即刻押送世子、叔权、钟曹与寺人阿光一众犯人回乐邑。”乐芊托出自己的计划,“至于汝阿兄伯康,也被我用计使其必回采邑一趟。”
  “用计?”
  “是。汝阿媪温姬已应承,亲笔书写竹书让伯康回采邑,并且留住伯康。”
  她们两人即可听明白了:温姬打算装病到底,无论如何让伯康留在采邑内,等一切尘埃落定。因此伯康是要护送隗静前往乐邑给乐离顺便给温姬看病去。
  “夫人深思熟虑,无人能匹。”季愉由衷地钦佩道。
  “吾唯一遗憾在于吕姬与仲兰。”乐芊叹叹气,思虑着,“要如何方能将此两人捉回乐邑处置。”
  “吕夫人可以为女儿操办婚事之由,暂且不离开镐京。”季愉已经能为吕姬想出好几个推迟回国的借口。
  “扬侯不愿娶仲兰。”乐芊说,司徒勋对于这桩婚约的表态广告天下。
  “吾有闻,扬侯欲在射礼上夺得头筹获得天子对于此事恩准。”季愉接上话。
  “若真是如此,猎场内何人胜何人负,与吾等可是有干系了。”乐芊眉头微展,意味这事有点苗头了。
  “夫人是想在猎场上助扬侯一臂之力?”季愉打探。
  “是又有何妨?司徒大人已在射礼上帮过吾等一回。”乐芊爽快地承认。
  这点季愉也亲眼见到了。应说打赢乐业这场仗里面,不可否认有司徒勋的功劳。毕竟跟踪阿光亲自逮住最关键证人钟曹的人是司徒勋的家臣百里。就不知司徒勋这么为乐芊效力,是怀有什么目的。
  
  这时门开了条缝,从门缝里传来阿采细微的询问声:“夫人,有人让吾传话给夫人。”
  “入来。”乐芊先是应允,然后一想则改变了主意,亲自离开季愉她们走到门边与阿采对话,“是何人带话?”
  “是百里大人,言是受侯君之托,传口信给夫人。”阿采其实听百里要她传的话,一点都听不明白,“称夫人只需听见传口信一事,便知是何事了。”
  乐芊是答应了司徒勋,以自己得知的秘密作为交换,换得司徒勋的鼎力相助。于是她悄悄地向屋里的季愉望一眼,然后向阿采含下头:“告诉百里大人,道口信已传到,吾之回信为‘否’。”
  阿采接受命令后,一溜小跑出了庭院。
  司徒勋接到乐芊的回答,一个蹲坐挨到地上。应说这个答案基本上如他所想的,即是:仲兰真的不是信申君阿妹。他不信,以信申作为谋臣的智慧不能查知此事,只能意味信申心里装有其它秘密。于是他一个拳头打在了墙上,怒道:信申是打算把他的婚事当成猴子戏耍吗?
  “侯君。”百里道出自己派出的回国使臣,已经打探到的秘密,说,“使臣言,此事或与宋国有关。”
  “此话怎讲?”司徒勋急急追问。
  “信申侯阿媪与宋公子墨阿媪为姊妹,先生不以为此事其中必有干系?”
91、玖壹。雪降
仲兰小心翼翼脱履方是进了门里,抬起头,见吕姬望着自己,马上跪下来:“阿媪。”
  “你去了何处?”吕姬问。
  仲兰自是不能说自己刚在姜后那处自作自受,由是嗫嚅道:“我,刚是去找荟姬大人,未寻到大人,便是回来了。”
  “你找荟姬大人何事?”
  “是想,想我婚姻之事。”仲兰几乎吸一口气吐一句话。
  吕姬忽然猛地一打身旁的漆几。仲兰头发竖立,直喊道:“阿媪,吾错了。吾是刚去问候乐芊夫人。”
  “见了夫人,垂头丧气回来,也不怕无颜见人。”吕姬一字像一支刺,鞭策不争气的女儿,“你何必去自取其辱?是你心太高,是你不知好歹。”
  “阿媪。”仲兰抬袖,抽抽噎噎起来。
  “听我一言,今后不要去找夫人。”吕姬训完话,缓和了口气说。
  “是。是。”仲兰忙着答应。不用吕姬说,她也不会再干出这种蠢事来。
  “反正夫人那把老骨头,也受不了几个折腾了。”
  仲兰听着母亲状似惋惜的话语,惊诧间咬到了舌头。
  吕姬见她疼痛的模样儿,神秘地笑了起来:“若吾跟随夫人此次回去,夫人可是会放过吾等。夫人年纪甚高,是该休息了。”
  “可,可——”仲兰嘴唇哆嗦着隐忍舌尖的痛楚,忧愁道,“阿翁阿兄已被押送回采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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