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迷民国-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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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沉沉,人寂寂。方才下了一场雨,打落了庭院里繁茂的梨花,锦重重镶了一地,一半碎入土里,一半被冬雨洗净,竟越发雪白娇俏。花听倚在窗前,冷风和着梨花并着雨后的清香,徐徐送入她的鼻尖,思绪便又飘到了白天赵一然穿的那件大红色旗袍上。
简亦轻步上前,细心地为她披上一件自己的西装外套,提醒她当心着了凉。
花听转过身来,发丝眉峰上都似结了点点夜露,眉眼在梨香中却显氤氲,“简亦!我好像找到我的太爷爷和太奶奶了!”她带起飞扬的眼角,声音里头也像掺着些许不定的颤抖。
“你太爷爷太奶奶?”简亦一脸的不可置信,“他们不是死了么?”
“呸!乌鸦嘴,什么死不死的!”花听一拳擂在他肩上,“我真的找到我的太爷爷和太奶奶了!”她眼里的波光起伏不定,为这张清冷的脸上带了几分灵动与俏丽,“或者是说,我可以通过他们找到我的太爷爷和太奶奶!不过今天他们洞房花烛夜,我暂且先忍一忍。”
简亦虽听不大懂,但也要挑弄她一番,“去哪找?坟墓吗?”
“呸!”花听一把扯过身上披的这件深棕色西装外套,抬手用力地甩回到他的身上,“明天我就要去找他们问个明白!”
西装外套落了地,简亦趁势牵过她的手,哈了几口白气替她握了握冰凉的指尖,“走,下楼看样东西。”
花听片刻的怔忡,跟着他往楼下跑。
楼下客厅的壁炉内噼噼啪啪地烧着上好的银碳,简亦要她看的,便是壁炉一侧的墙壁上挂着的两幅巨型照片。
“怎么洗了两张出来?”
一张是花听被白光晃得眯缝了一双眼,另一张更是瞧不出半点的喜气,简直可以用臭脸来形容。不过这两张照片里的简亦,都是露着一口白灿灿的牙齿笑得开怀。
“两张都蛮有意思的,你看看你脸臭得跟个什么似的。”简亦眼一笑便眯成了月牙儿。两靥梨涡浅浅,让人见之心喜。
既然找到了她的太爷爷和太奶奶,那么就是说她有机会回到21世纪了?
“那……这两张照片就当是给你留作纪念吧。”花听也不知怎么的,话里竟含了几分惆怅。
“纪念?”简亦脸上的笑容似是卡在了某一处。“花妹妹,你怎么说得好像自己要走了?”
简亦眼中那抹稍纵即逝的恍惚与孤独竟扯得她的心微微地跳动起来,还跳得有些疼,右手便不自觉地抚上了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如果。找到了我的太爷爷和太奶奶,我便要走了。”
她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么了解他?了解他每个眼神里暗藏的小情绪。
“花妹妹要走哪去?”简亦眼角微缩,伸手握住她戴了钻戒的左手,有些温热,话语却似捂了一块冰凉的石头,“不对,是简夫人,还能去哪呢?”
“当然是,”她语速飞快,“回我自己那个年代。”
“你那个年代是哪个年代?”
“说了你也不懂。”花听将手抽回。
气氛便绕回了几丝轻快。
“未来?”简亦只是同她玩笑。
花听却是答得一本正经:“没错!所以。别怪我没事先向你道别啊。”
“不跟你玩笑了花妹妹,我要走了。”简亦说着取了沙发上的西装外套披上,上前伸手拧了花听的脸颊一下,一双眼尾微微上翘,行动间说不出的邪魅风流。
“又是夜间任务?”花听跟着披上一件羊绒大衣。
“嗯。”
“一起去,我当你司机。”
“得了吧,就凭你的车技,”简亦稍稍缓了步子,等着花听跟上,“还是让我来吧。”
车子经过白日里热热闹闹的古家祠堂。门外铺了一地的烟花爆竹的碎沫,红灯笼依旧喜气洋洋地挂在石狮的两侧,闪着微光透着白日里的喜庆,花听便又想起了赵一然身上穿的大红色的旗袍。
古家祠堂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花听好奇地探出脑袋。
却见一袭黑衣的丁司成踏出了古家祠堂门前那道高高的门槛,又不紧不慢地将门带上,双手插进裤腰口袋,朝街的另一边去了。
怎么,这厮也想到要来给他的顶头上司道声喜么……
******
然而第二天一早。
警察局内的电话铃铃铃地响个不停,办公室文员各司其职。忙得不可开交,清晨送日报的一来,一位警员便上前接过,看了眼标题的几个黑体大字,刚要叹一声战事扩大,时局不稳,视线又不经意间跳过几个版块,停留在报纸左下方的某一处不大不小的位置上。
“检世杰大婚之日刺杀国府主席杨啸权!”
警局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怀疑自己耳朵出错,唯有丁司成懒散地抬了抬眉梢,表情看来似乎并不讶异。
警局外的长廊上及时地响起了一双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所有人默契地正了正神色,将腰杆挺得笔直。
来人将报纸重重地搁在了办公桌上,摘了手套,两手撑住桌沿,目光在报纸的第四版块处扫了不下三个来回。
“钱局长。”警员们齐声高喊。
这位钱局长原本只是代局长,平时懒得理事,便将事务全交由了检督查,因检督查年轻,才三十出头,又血气方刚嫉恶如仇,怎么会突然在自己的新婚之夜刺杀国府主席杨啸权?而且报纸上写得证据确凿,丝毫没有辩驳的余地。
钱局长坐到椅子上,接过一名小警员递的茶水,浓眉一锁:“你们怎么看?”
他长得方方正正,一笔一划都像是按着比例雕出来的,军服烫得一丝不皱,腰带常年扎在第七个扣上,帽檐中央正对前方,不偏一毫。
几位警员畏畏缩缩地不敢答话,唯有丁司成站了出来。
“此事不好说,证据确凿,也有目击证人。”
钱局长掀开茶盖,咂了一口茶,犹豫两秒。
“动手,抓人。”
起了个大早的花听怎会没有收到这则消息,她将手上的报纸细细地来回翻看,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阅读了几遍,越到后头眉头便皱得越深,看完报纸往书桌上一摔,双腿放下,脚尖落地一旋,转动椅背朝向身后的简亦:“走!找检督查去!”
简亦上前将报纸收起,动作有些迟疑,“他怕是已经被全城通缉了,你知道他在哪?”
花听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报纸,将它用力地揉成一团,一贯带有几分笑的唇角此刻冰冷地耷拉着,她皱着眉头道:“这事摆明了栽赃嫁祸!”
“没办法,证据确凿,容不得辩驳。”
简亦的一句话似带了千斤重,沉甸甸地将温度拉着往下坠。
花听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走,去古家祠堂看看。”
“你认为他还会在那?”
花听有些气昏了头脑,转念一想,检督查没那么笨,怎么可能还留在事发地点。
“那他会去哪儿?赵一然的家?”
“我可不清楚,我跟他不熟。”
“走!先去趟赵一然家看看!”
尽管知道机会渺茫,花听仍坚持要去。
“行,听你的。”(未完待续。)
………………………………
第六十五章
赵一然家的门是虚掩着的,许是她回来过,也或者是警队派人来搜查过,屋里的东西分毫不乱,唯有柜子的门是打开的;可想而知,警方那面已经派人缉拿检世杰,他的通缉令应该会在两个时辰之内贴满整个上海的大街小巷。
屋子正中间的一张方形茶几上堆满了整片红彤彤的贺礼,有一床手绣的百子被,大红的底色,金银线勾了整百个玉雪可爱的小童子,也有一尊玉观音,一方玉色夹纱枕,里头用晒干的花瓣缝了,隐隐能闻到玫瑰的清香。
昨天还热热闹闹地举办了一场人人艳羡的中式婚礼,两人携手准备踏入人生新的阶段,今天却惨遭陷害,一不小心就会人头落地,你说,事情怎会这般讽刺?
花听微微皱着眉头,仔细思量着赵一然可能会去的地方。
然而她却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根本不了解她。
“花妹妹,眼下上哪找人去?”
花听双手冰凉,却沁了一层薄薄的汗,粘腻得令人不爽快;她站在屋子中央,缓慢地原地转了一圈,将屋内所有陈设仔仔细细地收入眼底,在看到床头柜上放的几瓶深棕色的小药瓶子,突然就想起了那位住她隔壁的中年男医生,“走!他们可能藏在隔壁医生那。”
“隔壁医生?”简亦眉头轻轻蹙起,跟着花听往长廊的另一端跑去。
“这里住着一位医生,心肠挺好,总是免费给大伙儿看病,”花听说话间,脚步已经停在了这扇厚重的雕花木门前,“我那次枪伤,也是他给治的。”
花听抬手在这扇木门前轻轻敲了三下,屋内好像有木椅与水泥地摩擦出来的声响。
等了一会儿,却无人来开门。
于是抬手又敲了三下,屋内便响起了脚步声。正缓缓朝门边走来。
那人的脚步声就停在这扇木门前,似是犹豫了一下,将门打开,果然是那位穿着深棕色棉布长衫并架着副金边圆框眼镜的中年男医生。
花听还没来得及开口。中年男医生便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左手撑在门框前,语调稍带警惕地问道:“你怎么来了?”放心地将门拉开到足够一个人进去的宽度。
然而,他的视线投放处并不在花听身上,而是正站在她身后的简亦。
“来找人。”简亦平淡地吐出这句话。
让对面的中年男医生立马提高了警觉。
“进来再说。”
简亦倒像是熟客。一步越过花听,带领她向这位中年男医生的屋里头走去。
“你们认识?”今早接收到的信息量还是挺大的,花听就怕脑容量不够。
“嗯,老姜也是我们的人。”简亦平静地用一句话概括了身边这位中年男医生的第二重身份。
“你意思是说,他也是共……”
简亦伸了食指比在鼻尖处,示意她收嘴。
“你们要找的人是隔壁的赵小姐吧?”老姜即刻进入状态。
在得到简亦一个肯定的回答后,他继续道:“我已将他们安顿好,迟些带你们过去,眼下这个时间怕是不妥。”
知道两人现下安全,花听放心地松下一口气。
中午刚过。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老姜将车停在了一座矮小的山丘下,虽是入了冬日还未进春,山上却不知种的什么树,依旧青翠的很,一大片蓊郁青山在烟雨的笼罩下,似披了一层薄薄的青纱,依依稀稀看不分明。
离山脚不远是一大片齐整的公墓,浅灰色小丘和墨黑的墓碑穿插在绿树中,显眼得很。
看的出来墓碑很新,还能依稀闻到新修的工匠味。被雨水洗刷得透亮。
老姜带他们去的,是离这片公墓不远处的一间破庙。
老旧的牌匾上依稀可见几个暗金色大字――宝山庙。
在花听那个年代,这座位于宝山区西南至真如地区的一座小山上的宝山庙被重新整修了一番,不知怎的在民间流传起“宝山庙求子灵验”这句不靠谱的迷信传闻。竟吸引了大量的中外游客前仆后继。
打开寺庙大殿一侧的小门,便是一层厚厚的蜘蛛网,脚下灰土囤积,墙上长满了绿茵茵的青苔,再看一看大殿内的佛像,像是穿着一件破了几个大洞的肮脏袈裟。手指也掉了几根,庙顶一个大洞,连躲雨都成了问题。
而检督查与赵一然就藏身与这间肮脏的破房间内。
见来人是花听,赵一然便松了口气。
检督查坐在里间的一张矮凳上,身上的白衬衫布了厚厚的一层灰,他双手握拳在桌面,清晰可见额角处的几根青筋微微地向外凸起,显然一副隐忍发作的样子。
“究竟是怎么回事一然姐?”
赵一然还画着新婚当晚的喜妆,只是衣服换了件同检督查款式差不多的浅色衬衫,一双勾勒细致的眉眼此刻正透着比冬日冰霜更要凄冷的寒意,她说:“世杰遭人陷害,这次怕是凶多吉少。”
“我知道检督查遭人陷害,一然姐可知是遭谁人所害?”
“怕是……丁司成。”
“丁司成?”花听同简亦对视一眼,脑中想起了昨晚路过古家祠堂,两人亲眼见到丁司成从古家祠堂那扇厚重的木门里头出来。
在听到丁司成这三个字,检督查握紧的拳头在木桌上狠狠地捶了一记闷响。
却是不发一言。
“昨晚张啸权来向世杰道喜,丁司成后脚进来,硬是拉着我们聊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赵一然说着,视线从检督查的脸上淡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