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迷民国-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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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起白起鸿的紧张,赵一然显得要淡定得多,脸上笑容始终保持着7分疏离和3分媚。
其实说白了,就是客套。
赵一然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尴尬,嘴角浅浅地勾出一小弯笑容,举杯同他共饮。
那么,赵一然的身份毋庸置疑,多年前曾周旋于白起鸿与蔡炳荣两兄弟之间并最终导致两人势如水火的那名百乐门烟花女子,就是她。
“还不上去?”陈树站在低一层的台阶上,微微仰着头,眸光清润地看着花听提醒道,“已经有好些个人注意到你了。”
“是吗?哈哈,我太八卦了。”再怎么好奇,也比不上自由来的重要,花听说完继续迈开脚。
然而这一脚却踩了个空,身体猛地一个踉跄,不受控地向前倾,手还没抓稳就差点要以一个最丑陋的蛤蟆势与大理石梯面来个亲密相碰,好在肚子及时地压上一只温热的掌心,陈树迅速地将她一捞,一带,揽至自己怀中。
一股清新龙井茶叶的味道萦绕在她鼻尖。
陈树平缓而均匀的鼻息轻轻地拍打在她的耳背。
微微发着痒。
花听没由的心头一跳,也许是本能反应,脸颊迅速红了一片。
百乐门的二楼也是一个大型舞厅和一个宴会厅,三楼则是一个名叫“麦斯格”的小型轻音乐式的酒吧和旅馆,虽然花听在电视剧里头经常有看到,但第一次亲眼验证还是不由的被二楼舞厅的庞大和巨硕的空间感所震慑!舞台顶端垂挂下来十米高的金色帷幔和艳红色的幔帘花,在暖色系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的妖娆而华美,一支来自欧洲的max乐队正站在帷幔下演奏着优美的爵士乐。
舞池里热闹的很,已经有不少年轻男女们随着音乐相拥起舞,这里大多都是情侣,不像楼下,个个如狼似虎地盯着赵一然。
从旋转扶梯走上三楼,便是格局与二楼较为相似的“麦斯格”,不同的是“麦斯格”的舞池地面是由坚硬的钢化玻璃打造,光滑得好像一片冰面;围绕在舞池周围的是高靠背深的柔软大沙发和几张只到膝盖的低桌几,每张几上都摆着一个锡制烟缸和瓷花瓶,可想而知,三楼的客流量还是以男士为主。
花听注意到顶层一个巨大的圆筒形玻璃钢塔,据说是当舞客准备离场时,可以由服务生在塔上打出客人的汽车牌号或其他代号,车夫可以从远处看到,而将汽车开到舞厅门口。
服务指数丝毫不比当今社会的五星级大酒店差。
这样的一个百乐门,不愧为30年代的上海滩最为华丽的声乐场所。
它像是一个绮丽多彩的梦,住在每一位老上海人的心中。
“月明星稀,灯光如练。何处寄足,高楼广寒。非敢作遨游之梦,吾爱此天上人间。”这是百乐门刚刚建成时,上海滩传颂一时的诗句,字里行间流露着老上海人对百乐门的喜爱。
花听到这一刻也算是真正明白了当时太爷爷脸上的表情。
***
由于“麦斯格”的乐队演唱的歌曲比较符合现代化流行,花听找了个位子坐下,好打发一下时间。
陈树见她有兴趣,便也跟着坐下,还给她点了一些零食和汽水。
隔壁几张桌边围坐着几位梳着大背头并身穿英国式西装的“绅士们”,他们叼着雪茄吞云吐雾,把“沦陷与抗战”等话题轻轻松松地挂嘴边,一边自以为是的高谈阔论一边将目光时不时地飘到花听的脸上……
毕竟像她这种气质的女孩,在老上海是非常罕见的。
花听一边翻着白眼一边自顾自地喝着汽水,当听到隔壁桌上那位较为年长一些的男子说到“照眼下的趋势,还是要向日本人靠拢比较妥当”这样的话来,花听“砰”的一声将手中汽水狠狠地搁在了茶几上,也不管惹来了多少好奇的目光,她用力挪了挪屁股下的沙发椅,挨近了一点陈树,用一种怪腔怪调的语气跟他说:“陈树啊,”音量还不够高,重来,“陈树啊,我们到时候就坐看那些个汉奸的下场吧,我保证到时候一定会有一场好戏看!”
陈树被花听这番话给说得愣了一愣,一抹笑卡在嘴边,分外尴尬。
隔壁桌的谈话戛然而止,几位男士纷纷朝花听看了过去。
花听目视着前方这支不知名乐队,假意跟着哼唱了几句显惬意。
其中一位男士觉得挂不住面子,起身走至她身前,微微弯下腰,表情一派认真地说道:“这位小姐对战争可有什么不一样的看法?如果不介意的话,请那边坐。”伸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花听眼皮耷拉了一下,摆摆手道:“没什么看法,你们爱投靠谁投靠谁。”
看花听一脸不感兴趣的样子,男士有些尴尬,但他的目光很快就被花听裸露在外的那截白皙滑嫩的小腿所吸引,毕竟搭讪才是男人的主要目的。
“那么,我能否请小姐跳支舞?”
男子将腰弯得更低了些。
“先问问我男票同不同意。”花听撇了眼一旁的陈树。
男票?眼前这个女孩虽然用词奇特,但也不难理解。
想不到陈树一秒入戏,直接来了句:“不同意。”
差点让她笑喷。
趁男子还在尴尬间,花听一把拉起座位上的陈树,兴冲冲地带领他到舞池中央蹦吉特巴了。
由于两人都是新手,在一派老练的舞者中跳得格外的别扭,花听也只是学着周围人的动作,跟着节奏胡乱地蹦跶着,不过好在她是个聪明人,几段节奏下来便跳得有模有样了;只是陈树对这方面实在没有天赋,四肢过于僵硬,怎么都流畅不起来,但也肯陪着她闹。
余光扫到那名男子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花听心情大好,眉眼带笑地看着眼前这张离自己不到十厘米的脸,说,“陈树,咱俩才是一路人!”
“是吗?”陈树的脸上神情微妙。
“当然!”花听应得响亮,目如星光。
眼前的陈树有着一头墨色的短发和一双茶色的瞳孔,不说话的时候,眼神安静而清冽,但此刻被头顶的暖黄灯光一照,变得温润而柔和,像一潭春水透着丝丝暖意,在心中缓慢搅动着……
一不小心走了神,脑海中突然蹦出一张丁耀一的脸,花听触电般弹跳开。
陈树有些不明情况,琥珀色的眸子一时带着些迷蒙。
这小妮子又想玩哪出?
“不跳了。”
满心的负罪感。
………………………………
第二十八章
花听估摸了下时间,白夫人那边差不多要结束了,可白起鸿没走,她寸步难行,只能无聊地待在大厅廊边瞎转悠,从三楼一路晃到了二楼。
二楼的男男女女们脸上都有了些醉意,剩少数还在舞池中癫狂。
花听已经绕舞池逛了好几圈了,实在没办法,正想大大方方地从楼梯上下去得了,却瞧见一位举止略显怪异的黑衣男子在长廊一侧的灯柱旁来回踱着小步。
这名男子好像同花听一样闲得慌,单是这条长廊就已经来来回回走了不下十次,他既不买醉也不跳舞,目光更是没有在任何一位舞女身上停留过一分一秒,那么他究竟想干嘛?
花听一回头发现陈树也在注意着那名男子的一举一动。
“你觉得他想干嘛?”
陈树盯着那名男子的左边袖管,准确地判断道:“袖子里有枪。”
“什么!?”花听顺视看去,那名男子的袖管的确过长,以至于遮住了整只手掌,而袖管底部包裹出来的一个硬物形状正随着这名男子的步伐摆动而渐渐地若隐若现,“他想在百乐门杀人?”
“嗯。”
“他想杀谁?”花听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在脑海中过了遍一楼大厅的装修格局。
二楼长廊的这根柱子直线对着一楼大厅靠近舞台边缘的角落雅座,那里的客人较少,因为是侧对着舞台,只能够看的到台上女人的侧脸,所以基本上大家都是往大厅中间挤;只有一人,每次都会选择在最角落的位子上喝香槟,那就是:“检督查?”她立马想到了白起鸿。
“嗯。”陈树的右手搭在自己的腰间配枪上,一副随时准备拔枪的样子。
花听的正义细胞又一次被激发,老早将手伸进了自己的小皮包,“你是蔡炳荣的人,不方便出场,让我来!”
她本想上前阻止,尽量做到不用子弹来解决问题,但话音刚落,那名男子已经将袖中枪口对准了楼下检督查的眉心位置,时间经不起耽搁哪怕是半秒,检督查的脑袋就要开花。
好在花听不仅枪法犀利就连动作也比常人迅速,拔枪就是“砰”的一声,击中那名男子的肱二头肌,可惜没能阻止他的子弹出壳,只是让子弹稍微偏了路线,击中了检督查的右臂。
随着这两声枪响,百乐门上上下下乱作一团。
开枪者趁乱钻入人群,不忘回头瞪花听一眼。
陈树本想趁乱掩护她出百乐门,但这小妮子见检督查伤势严重,没人管,心中放心不下,硬是躲过白起鸿的耳目,偷溜到检督查身侧,二话不说架起他的胳膊,“赶紧去医院!”
检督查紧蹙眉心,脸色发白,但仍用力地挣脱花听的双臂,“你们先走。”左顾右盼的似在寻找着什么。
“先到后台!”已经换了件浅色旗袍并脱掉高跟鞋的赵一然迅速地穿越前方人群,将目光锁定在检督查受伤的右臂上,“先到后台,门口恐怕不安全!”
见她安然无恙,检督查明显松了口气。
“走!”陈树眸中透出冷光,“她说的没错,门口可能还有埋伏,”警惕地扫射一圈周围,“没击中要害,他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陈树刚说完这句话,厅内便又响起三下枪声。
陈树一边推测着子弹射来的方向一边以自己的身高优势挡在花听身后并推着她向前跑,“先到后台再说。”
其中一颗子弹飞速擦过花听的羊绒袖子,射在一旁的灯柱上,“啪”的一声,灯柱爆裂,人群尖叫。
所有人抱头乱窜。
“草!”花听气得牙痒,“他们是真的想要了检督查的命啊!”
相比起前厅的喧闹,后台显得要安静得多。
大多数的跳舞女郎来不及换装就急急忙忙地逃命去了,只剩三两个在更衣室里紧张地忙碌着。
“这里经常发生这种事吗?”花听搬来一张椅子,好让赵一然扶检督查坐下。
陈树则警惕地守在后台的入口处,观察外头的形势。
“今天是第一次。”赵一然四下看了看,偌大的一个百乐门化妆间,居然连个急救医药箱都没有。
鲜红色血迹在大理石地面逐渐蔓延成一条细长的血路,检督查面色惨白,口喘粗气,显然失血过多,无力地张着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左手仍紧紧地抓着赵一然。
检督查的中弹部位接近肋骨右上方,倘若不及时救治,很有可能因呼吸困难而引发休克。
花听不知从哪张化妆桌上找来一条棉毛巾,好在还算干净,先用它缠绕在检督查的伤口处,虽没多大的作用,但至少可以暂时性止血,不然照这么个流法,身体再健壮的人也难免休克。
“究竟是谁那么想要了你的命?”赵一然激动的声线中带出一丝哭腔。
花听第一次从这双泰然自若的眼眸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赵一然颤抖着双手,与他十指紧扣,眼中爱意如海泉般汹涌。
那么,他们两情相悦,连枝共冢,什么蔡炳荣白起鸿?通通靠边儿站!
不用说,这次枪击事件的主谋无疑是白起鸿,没有人比他更想杀了检世杰。
花听识得那名男子手上拿的枪,正是白起鸿与蔡炳荣合作了第一单军火生意后为了提高我方战斗力而特意为手下配的。
当然,枪支有限,只分配给一些能力较强者,弱的继续舞刀弄剑。
“检督查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了,”花听乐观地鼓舞道,“他命大,这次肯定没事。”
话虽这么说,但谁都看得出来,检督查的样子比之前更加虚弱,连眼皮都快支撑不住。
花听本想就这么杀出去算了,但考虑到检督查身受重伤,加上在不清楚对方有多少人马的情况下绝不可贸然行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所有人的脑神经处在一个高度紧绷的状态。
门外的嘈杂声渐渐减弱。
检督查终于支撑不住,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伤口处的棉毛巾早已被血染得通红。
“走!赶紧去医院!不然要来不……”
“不能去医院!去我那!”赵一然厉声打断,“去医院我怕他还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