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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太平裂碑记-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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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的钢铁光辉。

刘义真笑道:「耶益孤勒是我爹平燕时,弃暗投明的高手,我养在公府中以来,罕有敌手,你们谁自愿跟他比试?胜者本公有赏!」

右侧座阶上的豪杰们意态阑珊,自顾或饮酒,或木然低声交谈,谁也不想出去耍宝。刘义真更是得意,笑道:

「没有人敢出来吗?嘿!本公赏锦缎五十匹,败亦赏三十匹!」

普通人家倾一月生活之资,也未必买得起半匹的锦缎,这三五十匹对刘义真而言,只不过有如丢只骨头喂狗。群侠虽未必富有,但也不屑去要这样的财物,自然没有人动上一动。

刘义真笑道:「这对钩镶样子凶猛,本公晓得你们见了丧胆。哈哈,我爹靠耶益孤勒这些高手,一战便灭了姚秦的天下;胡人统治此地近百年,才总算见到真正的武艺了!」

众人脸色已很难再维持着漠然,均感刘义真是有意羞辱他们屈顺于胡人,正有人要说话,云萃忙道:

「宋公武德彰扬,乃天下之幸!今日已尽兴,另日再比吧!」

「欸,你真的舍不得这些赌注?哈哈,本公不要你的,今日开心就好,叫人搬了回去,算大家做个朋友。」

云萃没想到这位刘公子说出这乱七八糟的话来,更是头痛,如果不收回,刘义真会不高兴;如果收回,刘义真的亲信武士们会不高兴。如果当场赏了这些亲信武士,又给了刘义真的心腹落下收买人心的话柄。

云萃堆笑道:「刺史厚意,在下岂有这老脸皮收回去?如今正是军库急需之时,刺史何不代在下捐予府库,以充兵资?」

刘义真漫应道:「很好,就这样办。」

抬手便命几名卫士将堆积如山的财宝扛了下去,扛下去之后也没有人会追问是不是真的送到兵库里去了,刘义真身边的武士亲信们都露出喜色。

「怎样?谁愿出战?不论胜负,本公赏一百匹!」

没想到他还是执意要比,云萃急得脸色微变,笑容僵硬。本来众高手看在云萃面上,还愿意下场玩玩,刘义真以财物相辱,却打死不会有人肯出场了。

众人神色懒嫚,刘义真再天真也看得出来,不由得转喜为怒,道:「没有人敢出战吗?才比过三场,中原就没有人了?」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冷笑,道:「中原高手都死光了,哪还有人 ?'…'宋王是靠羯族走狗克复长安,还是靠死光的长安人克复长安?」

刘义真一听,气得推几按剑,道:「大胆刁民,出来!」

刘义真如此生气,众人听见那人说的话,却更生气。事实上刘裕能灭秦,功劳最大的是龙骧将军王镇恶,他本是长安人,武功绝伦,性情豪迈。然而却在取下长安之后,被刘裕的心腹私下加罪杀之,死得莫名其妙。此事令长安居民都非常痛心。

一道灰衫从座中飘出,立于堂中,是名灰发老者,手持拐棍,脸色红润。刘义真见他身手飘逸,登时生出爱才之心,道:

「好俊的身手!你跟耶益孤勒比比,胜了,本公不计你的罪,还要重重赏你!」

云萃认出这是隐逸山林已久的孤拐翁,他心性高傲,出口尖酸,向来就是个孤僻之人,这次不知为何,听见自己广发武林帖,居然不请自来。云萃自是小心接待,万万没有料到他会在此时说出激怒刘义真的话语,令云萃一颗心差点跳出喉头。

其实,令云萃伤脑筋的不只这种状况外的人物,从刚才开始,长坐于云萃身后的少年就一直蠢蠢欲动,好几次被刘义真的话激得想跳出去大显身手,教训教训他。但总是他气息一不稳,开始有要动作的样子,云萃就反手一打,打得他的腿都快站不直了。这两人的皮里阳秋,也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

这少年是云萃的独生爱子云拭松,虽不像刘义真那样尊贵,身为首富独生子的云拭松,自小也是一呼万诺,桀骜不驯,有点不知天高地厚的习气。只是家教有方,他本性又爽朗正大,因此还算得上规矩。

听见孤拐翁放声讽刺宋王刘裕,云拭松只知暗爽在心,也不管他是什么来历,便一心向着他,暗中希望孤拐翁大显身手,教训得这批显贵灰头土脸,好一出恶气,完全不懂父亲此时心里急成什么了。

孤拐翁却没有动手,长眉微轩,冷峻的目光往刘义真脸上一扫,冷然笑道:

「宋王派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驻守长安,看样子长安也守不久,你这小鬼爱热闹,等夏国铁蹄攻破长安,把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鬼抓去夏国军营里好好整治整治,就真是热闹了!哈哈哈!」

说完,孤拐翁拂袖便往外走去,连告辞都懒,刘义真更是火大,喝道:

「大逆不道的刁民,竟敢说出这等通敌谋反的獗词!给我拿下!」

云萃未及阻止,门边的众卫士已一拥而上,只见群卫一扑,接着砰的一声,尽是「哇」、「啊」痛呼,众卫士已被弹开,碰碰撞撞地倒了一地。

孤拐翁的身子连晃也没晃一下,依然笔直地朝外走。

倏的一声,一道锐气自孤拐翁耳边划过,孤拐翁侧头闪开,紧接着呼呼风响,尽是锐利的刺杀之声。耶益孤勒手中一对钩镶,快如闪电地封住了孤拐翁的退路,孤拐翁被逼退一步,上身后仰,高举木拐,格挡住疾挥下来的双钩。

他的拐杖上高低横出了两节握把,正好将一对钩镶扣住,耶益孤勒使劲要拉回,孤拐翁手上的木拐左牵右拖,令耶益孤勒怎样都抽不出自己的兵器。一股羯族的血气发作,放声大吼,吼声震天,屋梁上的灰尘沙沙掉落,令众人大吃一惊。云拭松急忙掩住双耳,被惊吓得张口结舌。

孤拐翁也被这如巨雷般的一吼,震得心口一麻,拐杖险些落手,暗道:「这羯狗有两下子!」连忙运起真气,握着拐杖的双手一拖,将耶益孤勒拉得踉跄前行几步,冷然道:「会叫的狗不咬人,今日叫你这走狗领教老夫的打狗棍!」

说着,掌间一震,蹦的一声,耶益孤勒居然往后倒飞,重重地摔在地上,宛如被高手打飞出去,而那一对钩镶也已握在他的手上。原来耶益孤勒一直用力地拉扯,想以蛮力扯回自己的双钩,孤拐翁运用柔力解开扣缚,再略施上一点内力,耶益孤勒便被弹飞。

耶益孤勒摔得极重,哇啦哇啦大叫着,马上就一跃而起,挥着双钩又杀了上来。孤拐翁哼的一声,并不出拐,身形如鬼似魅,在堂中飘忽游移,耶益孤勒东扑西扑,怎样也打不中他,更是愤怒,气得吼叫不已。突然间「啊!」地叫了一声,身子挺直一弹,原来是孤拐翁一杖打中了他的屁股。

「打你这狗屁股,叫你夹着尾巴!」孤拐翁说道,身子也已飘开。

耶益孤勒气得几欲发狂,追扑孤拐翁的动作也更大,却又是「哇!」地一叫,臀部再挨一拐。而孤拐翁身影飘忽,状甚悠然。

云拭松看得有趣,再也忍不住拊掌而笑,刘义真怒瞪了他一眼,暗中决定必要报复。刘义真这一眼,看在云萃眼里,知道已结下事端,不由得心下黯然。

自座中不知何方,闪出一道紫光。

孤拐翁左腿一痛,触电般一震,耶益孤勒正好回身一挥,钩镶的尖锥立刻击中孤拐翁,刺入他的胸间,一拔出便鲜血疾喷,孤拐翁连忙回杖相抗,格退耶益孤勒。

刘义真见耶益孤勒一击中的,兴奋地击案叫道:「好!杀了他!本公重重有赏!」

刘义真说着,开怀大笑了起来,但席中群侠已看出是刘义真身后的一名手下放暗器伤人,皆忿忿不平,一时众人哗然激动,再也忍耐不住,纷纷叫嚷着:「放暗器的小人!」「卑鄙无耻!」「比武能这样鬼祟的吗?」「用暗器伤人,胜之不武!」更有的豪侠嘴里已吐出不干不净的骂人之词,骂到了刘义真的父母祖宗。所幸刘义真正沾沾自喜,没把众人的叫骂听进耳里。

孤拐翁胸间被钩镶刺中虽深,只是皮肉之伤,他的左腿却渐渐酸麻,动作也不灵光,只能举杖捍格,与对手交缠。方才那道暗器刺中他的左腿,暗器显然喂了毒,才会使他全身渐渐麻痹,与耶益孤勒越是缠斗,麻痹的部分越形扩大,居然整个左半身都渐失知觉,握杖的手力道也少了大半。「噗」的一声,又被钩镶上的弯钩钩住,力道一带,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众人更是群情激愤地吵嚷着,云萃见场面一时无法收拾,急得满头大汗,束手无策。在群雄愤怒的嚷叫声中,孤拐翁再中一钩,踉跄而退,血珠大颗大颗地滴在地上,正要开口大骂,一道黑影倏地闪至眼前,疾点中孤拐翁的心口,孤拐翁一阵气闷,声音吐不出来,定眼一望,眼前的人居然是云萃。云萃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在座中一见孤拐翁的脸色,猜也猜得出他绝对要骂刘义真什么不雅的话,趁着他还没说出口,及时跳出去封住他的穴道,免得不可收拾。

云萃将孤拐翁往身旁一拉,有他挡在前面,耶益孤勒这一击当然不能打在他身上,只得停在半空。

云萃向上首道:「刺史手下,高人辈出,难怪王师所过披靡。胜负已分,不必再比了。」

刘义真冷笑道:「这老头说了大逆不道的话,与反贼定是一党,云老爷,这已是国法,不是好玩了。」

云萃不与他辩解,了解对付少年心性,只要顺着他,过一阵子他也会忘了,便笑道:「刺史明察,这反贼且容老夫收押下去,另日再押入官中待审。」

刘义真得意地笑,手一伸,旁边的亲信便递上一个锦囊,刘义真掂了掂,便将锦囊往地上一抛,袋口散出一大把金子、明珠,照得众人眼前都花了。

「哈哈,本公说过,谁敢跟耶益孤勒比划的一律有赏,本公向来赏罚分明,老头,这是赏你的!」

孤拐翁「呸」的一声,骂道:「小杂种,谁要……」

下半句还来不及说,便被云萃的眼神挡住,向来不卖人情的孤拐翁见云萃的着急之色,也不忍心再让他为难了。

云萃拉着孤拐翁退至一旁,招手唤来两名家丁,扶他退出外面的阶下,由一名僮子小心地一一捡拾起地上的金珠收回袋中,呈与云萃。

刘义真自得地饮了口酒,笑道:「还有谁要出战?」

说着,又是一扬锦囊,想必囊中又是价值连城的金银。

捡拾金珠的僮仆脸色一动,再也掩不住心动之情,转头望向刘义真,正要开口,还是拼命忍耐住。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刘义真见了更是有趣,笑道:

「这小孩也想出战呢,哈哈,你若胜了,这就赏你!」

不料僮仆怯怯然说道:「大人……此话当真?」

所有的人都为之一愣,这名少年看起来不过十来岁,浓眉大眼,肤色黧黑,似乎有几分鲜卑血统。

刘义真由调侃的样子变为惊异,但立时挑眉冷然道:

「云老爷子,贵府人家规矩可真是教本公大开眼界!」

云萃认出这是园里帮忙浇花种植的仆人,一向手脚干净,沉默老实,由于今日场面大,才临时将他调来使唤,不料他年幼不懂事,居然在此时说出不合身分的话来。

云萃脸色一沉,叱道:「柳衡,下去!」

那名唤做柳衡的少年难掩不服,嗫嚅着说道:「我练过剑……」

此言一出,刘义真和身边的卫士们同时哈哈大笑,指着柳衡,挤眉弄眼,嘲讽有加。

云萃气得指着门外叱道:「奴才,滚出去!」

柳衡似要抗辩,内心挣扎了几番,终于压抑住,向众人行了个揖,低着头便要退出堂外。

被押在廊下的孤拐翁扬声道:「嘿嘿,姓刘的小杂种,你说的话都是放屁!刚刚叫人放暗箭射我,害我失手,现在你又怕什么?怕人打断你这头羯狗的狗腿,就叫你手下放毒箭的人出来射死我徒弟,省得你自个儿丢人现眼!」

刘义真一听,大声道:「站住!」

柳衡立刻站定,看来果然十分想求战,若不是有万全的把握,一个小小孩童如何会有此举?在场众人均感诧异,座中高手们细细打量,只觉这名少年动作虽然灵活了点,但是什么根基也无,怎么看也不像习过武艺。

刘义真道:「哼,看不出你这个小鬼,是这名要犯的徒弟,都是一党的逆徒!」

柳衡一听要抓他入官,吓得脸都白了,扑通跪下道:「小人不是他的徒弟,小人不认识他,请刺史明查!」甚至用力叩了几下头,十分惶恐。

孤拐翁骂道:「别跟他求饶,没的堕你师父威名!」

柳衡急得叫道:「我不认识您老爷子,您别乱说害我。」

武林群侠更确定他不可能学过武,如果他真的拜师学艺过,那么多多少少会知道一点江湖规矩,孤拐翁故意出声给他机会,他若是真的有一点江湖道义,就算不便认他为师,也应该拍拍胸脯,与孤拐翁一同担罪。但是他马上求饶撇清,完全是个市井小民的做法。

他这诚惶诚恐的样子,颇投刘义真的脾性,刘义真扬声笑道:

「你想比武?」

跪在阶下的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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