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中岳第 一 章近午时分,大热天。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如果肚子空空,而又不想找食物充饥,那他一定有毛病。姚文仲没有毛病,他肚子正在唱空城计。站在悦来客栈门口,他一双灵活、锐利、傲世的大眼,瞟向店右的卫香园食店,冲食橱内挂满的各式卤味直吞口水。天下任何一座城镇,几乎都有一处龙蛇混杂的地段,让那些牛鬼蛇神活动。颖州府的府城东关,王忠祠右首不远处,那条俗称庙街的小街,就是这么一处地方。站在店门向街尾眺望,街尾就是小有名气的紫极宫。这座小道观的香火,事实上比三忠祠要旺得多。到紫极宫拜李老君的信徒,比上三忠祠拜元代忠烈李辅兄弟子三人上香的信徒,多上百倍以上。求忠灵庇佑的人有如凤毛麟角,求神仙庇佑的人多得很。这条街,还有客店、酒店、赌坊、半开门的土娼……天下任何一座城,都有人经营这些种行业,不足为奇。他的师父笑夫子,到紫极宫找朋友叙旧去了,留下他在客店里枯等,等了一上...
作者:戊戟第一回流云、西风,冷月,荒野、峻岭、高山。在这荒凉无人烟的白云深处,一间孤零零的茅屋坐落在山崖之下,一个年仅十三、四岁的孩子,独自一人坐在茅屋前一棵树下。他望着远处的群峰、流云,神色茫然不知所措,面上带着泪痕。茅屋内的一张竹床,却摆放着一具老人的尸体,下体尽是血迹,显然是刚刚逝世不久。小孩想到火葬了自己爷爷后,不知今后何去何从。唯一的一个亲人又已去世,他身边再没有任何亲人了。蓦然间,他听到身后一阵草木的响动,一个浑身是血的白发老人出现在月光下,步履艰难,摇摇晃晃,朝自己走来。小孩大吃一惊,他几疑是自己的爷爷复活了,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惊恐害怕地问:“你,你……”这位白发老人双目如冷电,警惕地打量着小孩,也环视四周一眼,略略放下心来,目光收敛,嘶哑地对小孩说:“快,快,快把我藏起来,后,后,后面有人追,追,追,……”老人话没说完,一个踉跄,翻跌在地上,显然...
作者:云中岳第 一 章 牧场杀人地三月天,江南已是暮春时节。陕西布政司的中北部,却是解冻后的一段讨厌时日,天气阴晴不定,冷气袭人,皮袄仍然无法脱下,正是乍暖倏寒的季节。邠州至泾州的官道上,行人稀少,宽阔的官道上空荡荡地鬼影俱无。这条通向西域的古道,经过多次兵燹之后,已经逐渐荒凉。巩昌府的渭河河谷已经打通,巩昌道取代了这条古道的地位,南西商旅,不再利用这条古道,于是这条路上的城镇便日渐凋零萎缩。目前走这一条路的人,大多是往来平凉府的商贩。黑水河口的停口镇,位于邠州西面四十里,是往来邠州与宜禄镇的中途站,只有四五十户人家,显得冷冷清清。镇中心的街右首,有一家只挂着酒幌子而没有招牌的小酒店,是本镇唯一的食物供应处。近午时分,艳阳高照,风和日丽,黄泥路面有点泥泞,人行走其中,一不小心便得摔跤。“啪卟!啪卟……”镇东蹄声入耳,一匹健马正以不徐不疾的轻快步度,徐徐驰入镇口的木...
作者:云中岳第 一 章云起西北,湖面的晨雾很快地向东飘散。靠湖讨食的渔民,碰到这种三月暮春的刮西风日子,实在感到害怕,几乎到了谈风色变的地步。高邮湖俗称五湖,上游承受洪泽湖与十几条河流的水,一刮西风,水借风势向东南急涌,浊浪排空,百余里宽的湖面怒涛壁立,也正是传说中的水怪出现时光。百石大船也禁受不起阵阵巨浪的冲击,渔民的小渔舟更不用说啦。每年都有许多船只翻覆,平添一些孤儿寡妇。辰牌时分,该返航的渔舟早已返航了。那些船只尚未返航的家属们,全都站在大堤上,眼巴巴地极目眺望,湖面浊浪滔滔,希望能看到船影出现,一面喃喃地向老天爷祷告,向金龙四大王祷告,希望神灵保佑丈夫儿子的安全。彭老爹站在玩珠亭前,一只老眼神光炯炯,紧盯着怒涛澎湃的湖面,充满信心的表情表示他心中毫不忧虑。他不向天祷告,站在那儿,稳定得象一座山。他对自己的儿子有信心,这点大风浪算不得什么。亭右,有一群衣着华...
作者:虫豸前言神州浩土,这片不知已存在了多长时间的土地,其处妖兽横行,气候恶劣,自远古以来无数强大的存在为了争夺有限生存的资源与空间而整日搏斗。但即使是这些强大的存在,在天地之威面前也显得无比渺小。不知何时,也不知是自然进化,还是某位仙人无意间的杰作,人类诞生了。相比较那些自远古就存在的妖兽和种族,人类的力量显得微不足道,却有令人惊叹的学习和创造能力。人类先后学会了生火、织网、种植、建房,竟然以微不足道的力量在这种恶劣的生存环境中博得了一片生存的空间。但人类的欲望却是无止境的,在解决了生存和衣食问题之后,本着人定胜天的精神,无数位才智高绝之士开始向新的目标而努力着,那就是——永生。人类自诞生以来,就非常羡慕那些自远古就存在的种族那强大的能力和悠久的生命,经历了上万年的探索和学习,人类也终于有了自己的系统功法,以自己的身体为小天地,吸收天地元气以锻炼己身。虽然只有...
作者:戊戟.第一回 洞庭蛟儿近年来,在湘西崛起锁龙帮,势力日增,手已伸到洞庭糊边来了。帮主方人定,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一身锁龙功,招式怪异,劲气逼人,打尽了方圆百里黑、白两道的高手,使锁龙帮从一个小小的组织,成为江湖上的一个大帮派,方人定更成了远近闻名的人物。不论走帮的、卖艺的、保镖的,路过湘西,一定要在他门下投下拜帖,送上礼物,才能平安过境,安心谋生。不然,你就别想活了。可是近两天来,锁龙帮一下紧张起来,方人定更是日夜不安。一到黑夜,他所住的大院,不论前厅后园,都是火把通明,戒备森严,人人面色凝重,如临大敌,就连瓦面上也布下了人手,以防不测。在戒备森严的氛围之中,只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听候使唤的小蛟儿,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瞪大一双眼睛,望望这个,又看看那个,就是不敢动问。他不是锁龙帮内的人,只因爷爷交不出渔税,给锁龙帮的人拉来顶税,伺候帮主罢了。在众人眼里,小蛟儿只是...
作者:云中岳第 一 章一脉起伏的高山,中间拔起一座险峻的插天奇峰,东南角,挺起另一座稍小的峰头。满山松桧,形成林海,在呼啸的山风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这两座奇峰,分别叫作大罗天和小罗天。两峰之间,山角会合处,形成一个山谷,谷口甚宽甚平,座落着一个庄园,叫作大小罗天。庄外围建了三丈高的栅墙,比城墙还要厚,上建走道与哨站,不时可以看到提刀带剑的人,在上面往复巡视。在庄外除非爬上两面的山头,不然无法窥视庄内的动静。庄中心一座高大楼房前,是约一里见方的大广场。北面筑了一座将台,看格局便知是演武场。全庄约有三四十栋木屋,集中建在大楼后面。四周距栅墙皆在三百步以外,星罗棋布着甚多练武设备。在这远离京师,人迹罕至的所在,却建有这样一座庄园,委实令人生疑。这年三月,近午时分,山庄有不速之客光临。大厅中,江庄主正向六名宾客咆哮,“不行!当年长上亲口答应我的,这十年中,决不将我的人派...
作者:云中岳第 一 章 中州惨案夜,是属于夜间活动族类的。七月盛暑,夜雨潇潇,依然可以感觉出凉意,暑气全消。赶走了酷热。已经下了大半天暴雨,天一黑,居然下起不常见的零罪细雨来,这是河南大平原罕见的天气。满天阴霞,细雨罪罪,整座郑州城在沉睡中。每一条街巷皆黑沉沉,三更时分,不再有人在外行走,寥落的几盏门灯,在微风细雨中,发出膘陇的幽光。一个黑影,出现在南关忠孝坊的小巷中,像一个幽灵,灰黑色的夜行衣,与附近的景物混为一体,如果不移动,很难发现他的存在。这里是中州老店的侧门,这店伙们出入的小巷,天一黑便静悄悄罕见有人行走,夜行人的出现,按理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前面的巷角的墙根暗影中,突然闪出另外一个黑衣人,双方一照面,相距已不足两丈了。两人的打扮同中有异,同穿了夜行衣,同将剑系在背上,黑衣人一现身,气氛立即升至紧张爆炸边缘。“留步,阁下。”现身的人口气有强烈的强者意味...
作者:云中岳第 一 章中原的南北大官道,起点在河南开封府,终点在湖广汉阳府汉口镇,平坦笔直,气象恢宏,全程除了武胜关一段山区之外,皆可供四部大车并驰。沿途所栽的行道树非榆即柳,徒步旅客不受日晒的煎熬。这条贯穿中原精华地带的大官道。也是贯通大江(长江)大河(黄河)两条大官道之一。沿途各府州的驿馆,都是马步驿,设备完善,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旅客络绎于途,车马桥成群结队,徒步的旅客挑夫成帮结队,车水马龙十分热络,是全国最完善的第二大官道。第一大富道是京师至开封的那一条。大明皇朝的京师北迁之后,动员了百万民工,把那一条大官道修整得十分壮观,迄今仍在不断加强整修。汉口镇是汉江人口处的市镇,对岸是汉阳府府城。大江对岸,则是武昌府城。大富道的终站不设在汉阳府城,在汉口镇,因此汉口镇是商业中心,事实上比府城繁荣,是当时天下四大镇之一,商肆林立,码头栈仓连描接栋。论人口,也比府...
作者:戊戟第一回 娇戆的小魔女阳春三月,南方的山野翠绿欲滴。山崖路旁,奇花异草怒生。董子宁贪看着红遮翠障的岭南秀色,沿途的奇峰异水,几乎忘了赶路。蓦然间,一阵叮叮当当的马铃响声从远处传来。他抬头一看,只见两匹骏马从山道上飞奔而来,转眼之间,便到了自己跟前。马背上的骑手见山道上有人,将马缰一勒,骏马长嘶一声,便放慢了蹄步。董子宁一看,前面一匹马上的骑手,竟然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白衫白裙,面容异常的秀丽,宛若天仙,一双明净的眼睛,如一泓清泉,眼角眉梢,掩不住的聪明伶俐。后面一匹骏马,却坐着一位年近五十的老妇,面孔黧黑,目光如电,却是仆佣装束。董子宁暗暗惊讶。那少女瞟了董子宁一眼,目光落在他的佩剑上,不由灿然一笑,对身后的老妇说:“韦妈妈,你看,这个人佩带的是把什么剑?”老妇也不禁打量董子宁一眼,少女又笑起来:“韦妈妈,那是把木剑,我看这个人不是呆汉,也是一个浑人,...
作者:云中岳云中岳《无情刀客有情天》之“报应昭彰” 祸从天降、紧迫追踪济宁州,运河旁的一座大城。天下各地士子前往曲阜参拜孔圣,大多在此地拾舟就陆,起早雇车赴克州,可知这里不但是漕运的重站,也是重要的水陆埠头。运河码头距西门约三里左右,已经发展成一条断断续续的长街,散布着一些小客栈、食店、酒坊,便利那些不愿进城投宿的旅客。靠近码头的顺兴客栈,二更天正在忙碌,因为客栈本身兼营酒店,往来的水客、船夫、流氓地棍,在酒店进进出出,三更天还有人往来,有些夜猫子四更天还不想走。店右的小巷有几户,寂静无声灯火全无,暗沉沉有如鬼城,与灯火辉煌的酒店,形成强烈的对比。四更天,一个黑影鬼魅似的出现在一家住宅的屋顶上,毫无顾忌地跳下天井,贴在内堂的小窗下,伸手轻叩窗门,然后闪在厅门隐起身形。片刻,里面透出灯光。接着厅门悄然而开,灯光外泄,但门内并没有人影出现。“秀娥姑娘吗?是我,金彪。”...
作者:戊戟第一回 深山猎手天高云淡,大雁南飞。这正是金色的十月天气,立冬已过,凉风阵阵。鄂、豫交界的大别山中,重山峻岭,早已是落叶纷飞野草金黄,一片肃刹的初冬季节。一个十六七岁的小猎人卖完了猎物,买回一把米,从李家集转出来沿着一条蜿蜒山道,朝云雾深山走去。这个小猎人,生得虎目燕额,手脚轻快,眼角眉梢,莫不流露出他的机灵聪敏,乍一看,就知道是爬山越岭的好手。李家集,离名关武胜关不远,座落在鸡公山下,是南来北往的一个交通要道,所以李家集虽然不大,只有一条青石板大街,却也有茶馆、酒楼、客栈和赌场,方便过往客人的吃住娱乐。鸡公山是大别山中的一处风景胜地,峰奇石怪,泉清林翠,云缭雾绕,山幽径曲,所以李家集每日过往的人不少。小猎人离开李家集,走了二十里路左右,来到了一处较为开阔的草坡地,前方是一片稀疏树林,一条小道穿林而过,这时,已是夕阳西斜,晚霞殷红,山野无人之时,远处村...
作者:云中岳第 一 章 龙蛇混杂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江南花花世界的代表性大都市。大明皇朝天启六年的苏州,畸形的繁荣已经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程度。农村凋零,民不聊生,人们前往大都市求活,天下各地盗贼如毛。短短的最近七八年中,贼寇增加了三倍,天下各地的广大农村中,有十之一的农户,放弃所有的田地,携老带少逃入都市谋生,也逃避苛捐重税。因此,天下各地盗贼如毛,民穷财尽,但苏州却因各种工业与贸易而更为繁荣,歌舞升平,人人争逐声色犬马,等候大灾难降临。今年三月,当朝大奸太监魏忠贤,所派的东厂特务,光临苏杭江浙,捉拿已告假退休,以文选员外郎周顺昌为首的五位忠臣,因而激起民变。苏州二百余万市民罢市,封锁运河,攻入巡抚官署,杀掉缇骑的首领椿头神剑晁庆,击沉专使的座舟,死了不少人,轰动天下。说苏州是天下第一大城,半点不假,市民两百余万,税收占全国总额七分之一。仅苏州、常州、松江、嘉...
作者:戊戟第一回 一个痴儿武林中有这么一句话:“虎门无犬子,良师出高徒。”意思是说,武林中的一流上乘拔尖高手,所调教出来的弟子,武功绝没有不好的,起码也可以跻于一流高手之列,有的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个享有盛名的武林世家,他的子孙后代,必然都身怀家传的一二门绝技。即使是资质差、悟性不高的子弟,虽达不到上乘境界,其武功也该懂两下,起码可以在江湖上行走。但是这句话,对武林中享有盛名的慕容家来说,就不大适合了。尽管奇侠一枝梅慕容子宁身怀绝世神功,却不能传给他的儿子,他儿子在武林中始终没有什么名气。幸而第三代出了一个慕容小燕,技压群雄,慧冠武林,以家传的武学,名扬天下,重振祖威,致使慕容一家,雄踞武林近百多年。慕容世家所在地孟莫山紫竹山庄,成了武林的一块圣地,黑、白两道英雄人物,无不慕名前去拜访。到了第四代,又不行了。慕容子宁一身的九阳真气和慕容小燕丈夫墨明智一身的怪异...
作者:云中岳第 一 章三月暮春,鄱阳湖烟雨朦胧,偶或出现一两天险恶的风涛,也为期甚短暂,不至于成灾。客船靠上了南康府城的大南门码头,此地的旅客纷纷下船。这是九江至南昌的定期客货船,属于九江船行的定期快舟,南康是第一站,登岸的旅客不多。大南门码头相当繁荣,往西不远是官营的匡庐水驿,属附廓星子县所管辖,有自己的分属码头,和红色的十余艘驿船。活力充沛的年轻人许彦方,一手提了大包裹跳上码头,从熙攘的人丛中,搜寻熟悉的身影。他身材修伟,手长脚长,一双星目神光内蕴,健康的面庞经常泛着笑容,穿了一袭平民大众流行的长褐衫,既不象个有钱的大爷,也不象苦哈哈潦倒的穷汉,很难从他的外表看出他的身份。由于他身上没带有小刀子一类凶器,因此谁也没料到他是一个闯荡江湖的武林人。到埠的有好几艘客货船,通常从上游南昌来的船只,停泊在码头的西首。他看到了两个人,是从南昌来的武林豪客。蓝紧身外罩披风,...
作者:戊戟第一回不速之客城廓,寒山,冷月;溪前,独院,深夜。一缕琴声,如怨似诉,从小溪边一块石上升起,飘向夜空、湖面。琴声时而珠落玉盘,叮叮咚咚;时而山间流水,轻咽低鸣。令人听了,凝神静气,如痴似醉。跟着长歌高放,飞入去霄。这是宋代词人朱服所写的(渔家傲):“小雨纤纤风细细,万家杨柳青烟里。恋树漫花飞不起,秋无际,和春付与东流水。九十光阴能有几?金龟解尽留无计。寄语东阳沽酒市,拼一醉,而今乐事他年泪。”这是无锡城外,太湖之畔,充山之中,孤院前面不远的山溪边十块大石上,一位二十岁上下的青年书生在月下弹琴。月光似水,溪水在乱看中不讨银光闪耀。好一幅深山月下弹琴的幽静美景。这青年书生似乎有满怀的心事,难以抑制的哀思,将自己的情绪,寄托在青山绿水之间。接着,又是凄凉的歌声伴着琴声飞起:“别后不知君远近,触臣凄凉多少闷!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
作者:云中岳第 一 章一定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怎么所有的飞禽走兽,纷纷往北窜飞?张家全站在山腰的矮林前,困惑地向西麓眺望,居高临下,俯瞰小漳河河谷一带,无缘无故地感到心神不宁。也许,是飞禽走兽的北避,引起他某些联想吧!当然,这种联想决不会是好的联想。在记忆中,自懂人事以来,他所经历的、所看到的,似乎除了死亡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印象留下来了。天灾、人祸。饥荒、瘟疫、刀兵、流血……除了死亡,还是死亡,死亡。潞安府、沁州,短短的廿年中,人口从一百廿万,减至目前的廿三万,这是说五个人中死掉了四个,其中还不包括出生的人。他就是在战乱中出生的,十八年来,他始终在死亡中挣扎。正式换朝换代,还不足四年。流寇、太行山贼,把这一带搞得烟消火灭,前后廿几年,他就是在血流成河中长大的。然后,是金虏的铁骑光临。然后,金虏被称为满州。然后,又称为大清朝。结果,他的脑袋前半部披剃光,后半部头发编...
作者:戊戟第一回深山豹儿月夜·深山·古寺。一位须眉皆白的独臂老僧,在青灯下俯视一位浑身是伤的孩子。这孩子年约十三四岁,墩墩地的脸儿,圆晶晶的眼睛,一脸憨笑地问:“师父,我的伤不要紧吧?”老僧叹了一声:“豹儿,你这条命,可以说是从佛祖身边要回来了!你怎么这般不小心,掉进了深涧中去?”“师父,我在悬岩上,看见一条蛇想吞岩边树上的一窝小鸟!我一急,要去赶它,脚不知怎么一滑,就掉下去了。”老僧摇摇头:“要不是为师闻声赶去,从深涧中将你抱回来,你就是不死,也身喂虎狼。下一次,可不能这般大意了!”“师父,那窝小鸟没给蛇吃了吧?”“那条蛇已成龙去看佛祖啦!”小孩愕异:“什么!它成龙了?”“它跟你一块掉下去,看来佛祖看上了它,没看上你,你掉在松软的腐叶草丛之中,它却撞在岩石之上。”小孩吃吃笑起来:“师父,你是说它摔死了吧?”“好啦!你坐起来吧,运气调息,不须半刻,又可蹦蹦跳了。...
作者:那只狐狸引 子三月初三师父死了。被人一掌震断心脉,不治而亡。师傅临死前,只说了一句遗言:千万不要做好人。小小坐在门槛上,发呆。阳春三月,蝶舞莺飞,杜鹃开了满山,红得刺眼。她抬头,火焰赤红,裹着师父的身子,燃得炽烈。比那满山的杜鹃又刺眼上几倍。她揉了揉眼睛,站起了身子,走进了屋里。她和师父一直四处漂泊,居无定所。这处房屋,在他们来之前,就早已废弃,屋里的东西简陋至极。师父稍加整理,添置了几件必要的家什,原本也没打算久住。到如今,东屋的屋顶还是漏水,北屋墙上的洞也还没堵上,也就西屋和南屋勉强可用。师父住西屋,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小小知道,师父所有的家当都在枕头底下。而师父也说过,那些家当迟早都是小小的。小小拿起枕头,看着下面的所有的东西:三钱碎银,二十六个铜钱,三本“盛唐后宫图”,一本帐本,一包梅干。小小想了想,把银子和铜钱放进了口袋。她翻了翻账本,上面密密麻麻地...
作者:云中岳第一章初秋,汉中府一带山区已可看到淡淡的秋色。中梁山东南麓古木森森,迤西一带则荒草箫萧。那是一处向阳的山坡,一处有名的乱葬岗,荒坟叠叠中散落着一些断碑残碣,荆棘蔓生中矗立着一株株松、柏、白杨,点缀着三五只老鸦和盘旋于高空的苍鹰,景色凄迷而寂寥。乱葬冈西端,大道一分为二。左走石梯口,到褒城卅余里;右行两三里路又一分为二,左行土地垩,右走猴子岭,分称中、东二道。三条路,同是到褒城的道路。近午的阳光暖洋洋,石梯口蜓蜿的古道上,出现第一个人影。一个粗壮、骠悍、丑陋的虬须客,所佩单刀足以令安份守己的人心惊胆跳的浪人。这人手上提了一个小包裹,敞开胸襟,露出毛茸茸的结实胸膛,一面走,一面用大嗓门自得其乐,唱着荒经走板的小调。走着唱着,接近了三岔路口。真巧,东面土地垩猴子岭的大道上,也有一个鹰目钩鼻的中年佩剑道士,偕同一个妖艳的年轻女郎,绕过树丛到了三岔路口,双方几...